一人难以应付。”“我去接应六娘。"李世勖闻言,立即大跨步出门,翻身上马,沿深入夜底的宫城驰去。
一刻后,他与少女迎面相照,李惜愿霎时止住马,高唤他名字:“世勒!”他转过马首,望见夜色里少女盈亮的笑容,他倏松释一息。目光流转,而后触及身后一行医官。
她果然一人将御医带了回来。
“谢你的剑。"李惜愿将佩剑轻巧抛去,划破一道半空弧痕,他随手接过,剑柄仍留有少女掌间的余温。
“咱们快走罢!"话音刚落,一阵马蹄随即踏过驰道,秋荷舒张两旁,晶莹露珠映出天外月影。
“六娘!”
“小六!”
此起彼伏的唤声渐近,一行行火烛照亮前路,众人望李惜愿安然无恙,不由皆缓了口气。
圆满将尚药局奉御直长带归,李惜愿跑入卧室门,四下人群立时后退,不约而同让出一条小径。
“嫂嫂,哥哥有救了!”
长孙知非抬首视去,一颗心瞬间落回原地,却见少女额发湿漉漉沾裹,淋漓细汗如滚珠滴淌,起身拍抚她后背:“阿盈此去可是与元吉起了冲突?无事罢?″
李惜愿晃晃手,接过侍女端来的热茶,牯辘辘一饮而尽,道:“三胡永远也莫想从我李小六身上讨到便宜,嫂嫂放心,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任何一个我所在乎之人。”
长孙知非弯唇:“嫂嫂只愿阿盈平安便好。”“我当然能保护好我自己。"李惜愿坚定宣称。长孙知非不禁伸臂圈揽住她。
蓦地,细心的女子发觉少女脖间一抹血痕,虽极浅淡,却仍深刻割入眸底,刺得她心口疼痛。
长孙知非不由喉头泛塞:“阿………
“无事。"李惜愿捂脖,向她笑了笑,“他的伤口比我显眼多了,嫂嫂忘了我的剑术师傅是何人?”
她的师傅是那位堪称万人之勇的小罗将军,长孙知非颔首。“阿盈不惧怕么?“她唤仆役取来伤药,又问。“本来是有些怕的。"李惜愿回忆那道明晃晃的剑刃,彼时惊惧尚未消褪,然很快摇摇头,瞳眸郑重,“但我一想到哥哥,脑海里便只剩下哥哥还在等我了。何况哥哥教过我,人生在世最可贵的便是一往无前的勇气,我若连保护所爱之人的勇气也无,那我就再也不能叫李小六了。”长孙知非呵唇:“那唤作甚么?”
“李胆小鬼。”
“傻阿盈。"长孙知非微笑刮她鼻尖。
翌日,经御医调养,李二郎缓慢睁目,自混沌意识中挣脱。闻次子苏醒,且未有大碍,李渊卸下挂虑的同时,惟将李元吉召来太极宫怒斥一顿作罢,并叮嘱既知秦王不擅饮酒,今后不得再请秦王赴宴,便再无后话李道宗闻讯,当即于李世民榻前发起脾气:“陛下未免过于偏心!二郎被元吉害得丢了大半条性命,竟能被如此轻描淡写盖过!无非便是欺负咱们忍气吞声,不会闹上太极宫去。”
李二郎咳了声,轻喝:“休再如此说!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岂能再奢望其他。”
李道宗唉一声,思及恼恨处,顿然猛拍桌案:“忍,忍,忍!二郎于战场上何等果断英武,入了宫门,竞成了个受制于人的哑巴,莫非咱们只能坐以待毙不成?″
李惜愿瞅他面色,坐一旁不吭声。
李二郎亦沉默。
“当初二郎早该留在洛阳不回来便了,再如何也能平分半个天下,总好过目今。"李道宗自幼便与李二郎深交,他也无甚顾忌,又发起牢骚,“咱们不若趁机回了东都,陕东道大行台与天策府皆为辅佐,有二郎威信在,咱们徐徐图之,定有将四海鲸吞之日。”
“道宗阿兄志向也太小了。"李惜愿小声嘀咕。“小六说甚么?"李道宗目光投来。
“我说,道宗阿兄目光太短浅了。”
“何出此言?"即便被当面驳斥,他自然也不会与小妹妹发脾气。李惜愿道:“你问问哥哥,他是愿意做东都的割据诸侯,还是做长安的天下之主。”
李二郎呷着药碗,未作应答。
李道宗代替他回复:“孰人不愿为天下之主?只是如有些微机遇,谁又能甘心屈就下策。”
他摇摇头:“你哥哥太犹豫寡断,若是辅机在,必能助他决意。”李惜愿抬头瞟了眼李二郎,后者一碗汤药还未饮罢,她起身小跑过去,拉住他手臂摇了摇,不停眨动瞳眸:“哥哥一一”李二郎终于将空荡荡的汤碗搁回案沿,咣铛一响,他叹口气,道:“又有何事?″
“我想去益州舅父舅母他们那里。"李惜愿软声央求,一般此时只需摆出这副姿态,便能令李二郎不忍拒绝,“他们写信请我过去长住一段时日,我都从未去过益州,哥哥能否派个人送我过去?”
李二郎正视她,目光幽微隐动。
“你不等辅机回来了?"末了,他问。
“我等他来找我。"李惜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