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刘崇见她面露疑惑,便与她说了几句话,她听在耳边,又小声问赵枢:“哥哥,刘先生说他当初是李总兵手底下的人,必是要被盘查的,您为何又要帮他说话呢……将来若是让有心人发现了,会不会给您留下祸患。”赵枢将桌案前她动过的两盏糕点推了过去,微微笑了笑:“不过说两句话而已,换得他往后死心塌地,不也很好吗。”他摸了摸她的头:“他这样的人,就是翻到天上去又能怎么样。“还造不成什么威胁。话音刚落,黄指挥使又过来敬酒。堂下歌舞不停,曲调悠扬,她往坐下望了一眼,只觉这样的场合让人有些压抑。
他说得那些东西离她太远了。
兄长正应着黄指挥使,他们说的话她听不懂,便跟哥哥说了一声她想出去透透气。赵枢嗯了一声,抬眸看向刘崇:“这里人来人往,让刘崇跟着罢,让他带你去阁楼上看灯,我一会儿就过来。”
这次过来本就是想待她出来玩儿的。
“好,那我先去阁楼上。“她起身出了雅室的门。两位金事大人自然也瞧见了,陈指挥自然也瞧见了,暗戳戳地问他这是府上哪位公子:“真是好俊秀的样貌,不知可否定下亲事?"竞是想为自家姑娘做媒。赵枢笑了笑,淡淡道:“家中小侄,还在念书呢,谈这个尚早。"说罢举了杯子。
王璟坐在另一侧,听完也笑了笑:“赵大人家的公子,哪还轮得到陈大人,恐怕早就定下了,若是不曾,盯着的人也多呢…陈大人问得有些晚了。赵枢的视线扫过王璟,怎会不知他已经认出来方才跟着自己的是谁。微微笑了笑,未曾搭话。
一旁的梁棋端坐着,只觉这两人之间有一点微妙。分明是好友,今夜却一句话都未说。
赵明宜方出了雅间,才觉自己从前是真没见识,她从阁楼往地下昏暗的那一层看,见到有人高兴地搂着怀里的银子出来,在一个瘦削的男人那里兑换成银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有人让打手模样的人拖了出来,手上的指头断了半根。
刘崇忙请了她往楼上走:“您别看这个,都是些腌膳事,您看了晚上做噩梦的。”
赌场就是这样,一念起上天堂,一念起下地狱。“那我上去看灯?"她犹豫了一会儿,其实已经不太想去看了。刘崇也看了出来,却不敢带她去看别的,只能硬着头皮把她往楼上请。花灯年年都看,赌场她却从没见过。一时有些意兴阑珊,很快就从阁楼上下来了。
她往楼下走,却是顺着扶栏往下看的时候,瞧见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他穿了身暗色的长袍,整个人显得很低调,扶着长栏略低了低头,眉头皱起来。正逢她下去。
刘崇眼皮子直跳。
想行个礼,然后把小姐赶快带走,心里祈求着千万别发生什么事儿…谁知王璟竟然先出了声,根本没瞧他一眼,只看向身边的小姐,问她:“六姑娘有糖吗?″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赵明宜许久未见他,眼下方一见,他便问她要糖…她是有的。忙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了油纸包的花生糖出来:“这个可以吗?我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应该是香甜口味的。“这是她特意从筵席上拿的,专程留给月牙,她喜欢吃这个。
王璟本是不想来的。他看见她的时候,总是想起徐绾茵,只是不知道还是出来了。
方才赵溪亭看着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防备,他直觉他是觉察出了什么。能让他情绪有几分波动还真不容易,他们如此合得来,他的妹妹跟他也有几分相像。
说不定她跟他,也是很合得来的。
“六姑娘想去底下赌场看看吗?"他剥开糖衣,将那颗花生糖扔进了嘴里,沉声问她:“你哥哥还有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带你去看看罢。“在他身边跟在赵枢身边,应当也是差不了什么的。赵明宜还未说话,刘崇在一旁已经着急上了头,挡在她身前,皱着眉道:“王大人,您在说什么,这不合规矩。"他都不敢带着小姐去赌场那种地方,怎么敢把她交给一个外人,便是大人的朋友也不行。“我不去的…“赵明宜给他递了糖就想走了,当然也不敢跟他去,正要拒绝,却听见不远处雅间的门开了,一道冰冷又疏淡的声音透过珠帘传了出来。“我竟是不知侍郎大人何时有这种闲心了……”赵明宜还站在木阶之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才见一身白衣的兄长站在雅室门前,正淡淡地看着他们。那张玉兰一般雅致的面庞沾了两分说不出来的情绪,像是冷意,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既如此,你带梁棋去瞧瞧罢。他整日待在督察院,不太通人情世故,你带他去见识见识,也算一番历练。”
刘崇少见他这样说话,眼皮子一直在跳,总觉得要出事。这两人从前在一块儿,都是很温和的,赵大人话少一些,却也不至于这般放软钉子。赵明宜不知道他们从前是怎么样说话的,她没听出来什么,只绕过王璟跑到兄长跟前,小声告诉他:“王大人头晕,问我有没有糖,咱们要不要让人唤大夫来。”
她说的是"咱们。
很微妙的两个字,赵枢心中放才堵着的那口气好像一下子便疏散了开来,将她拉到身边来,替她将斓衫的领口整理好:“是么,那还是让刘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