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把杜采女喊去绿绮轩也命人传医女。
亲眼见过才知江采女口中的那句“伤痕累累”究竟有多么触目惊心。
她并非没有见识过喜欢拿小妃嫔撒气的。
可做到袁贵嫔这种程度,叫杜采女身上没有几块好皮的,这是唯一一个。
新伤叠旧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甚至不允杜采女医治……不少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而渐渐溃烂。若非江采女偶然知晓此事,又为其寻药治疗,哪一日杜采女死在绛云殿也不稀奇。
薛芙向来认为自己心够硬。
但果真天外有天,若和袁贵嫔比起来她一点儿不够看。
“袁贵嫔,杜采女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做的?”
余光瞥见薛芙偏过头,贺祁伸手拍了拍她手背稍作安慰,冷眼看袁贵嫔。
贺祁话音落下,红着眼的江采女撩起杜采女的衣袖,那些伤口暴露于殿内妃嫔们眼前。众人相继看过去,在看清楚那些伤口的模样时无不骇然,不少人以帕掩唇,掩饰自己的震惊,最后几乎都如薛芙那般别开眼去,不忍心多看。
贤妃也看清楚杜采女身上的伤。
她第一次晓得这样不堪,震惊中霍然起身,不禁怒骂:“袁贵嫔,你怎可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杜采女哪里得罪过你要被你如此虐待?!”
难怪陛下迁怒……
若从前知晓袁书玉下手这么狠,她必不会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贤妃更不意一直垂着头的袁贵嫔会忽而抬起头来。对上袁贵嫔幽怨的目光,贤妃心下犯憷,总觉得此人即刻就要发疯,做出些疯癫事情。但很快袁贵嫔移开视线,冲皇帝磕了个头:“一切皆是嫔妾之过。”说罢,她吐出一口黑血,人便软绵绵倒下去。
事情来得突然,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福顺喜上前试探袁贵嫔鼻息,低声禀报说:“陛下,人没了。”
一句话使得满殿妃嫔哗然。
贤妃心口也猛然一跳,今日之事不至于影响到她地位,她没有想过要料理了袁贵嫔,可现下……
是谁做的?
回想前一刻袁书玉幽怨的目光,贤妃心口又跳了两下。
袁书玉死了便死无对证,不会是有人想要害她而故意假借她名义做这件事,那么唯有一种可能。贤妃暗暗深吸一气,闭一闭眼,不得不接受袁书玉没了的事实。
福顺喜抬手之间,几个小太监涌上前把袁贵嫔的尸首抬了下去。
地上的那口黑血也被迅速清理干净。
若不是杜采女依然跪在那里,便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一时间,妃嫔们愈发沉默。
袁书玉的死同样在薛芙的预料之外,她与袁书玉的纠葛牵扯不到其他人,哪怕有杜采女的事情在,亦不至于损害到贤妃多少利益。尤其方才看贤妃的表情变化,不似作伪,难道贤妃事先也不知情?
但临死之前的袁贵嫔只望得数息贤妃的方向。
哪怕不是贤妃亲口命人做的,背后真相多半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薛芙又去看贺祁。
年轻皇帝俊朗的面庞此刻似有乌云密布,而殿内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话。
“罢了。”静默半晌,贺祁的声音终于响起,“袁氏谋害薛美人、苛待杜采女,其心险恶,其行不正,撤其贵嫔封号,降为采女,以采女之仪下葬。薛美人无辜被害,为表安慰,由正五品美人晋为从四品婕妤。杜采女为袁氏所害,为表安慰,由从七品采女晋为正六品宝林,着太医院尽力医治。江采女一片赤诚,挺身而出,为表嘉奖,由从七品采女晋为正六品宝林。”
“朕瞧着后宫事务繁多,既然德妃、贤妃两个人管不过来,那往后苏昭仪也同你们一起管理后宫的一应事务。朕不希望后宫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贺祁说至最后,德妃与贤妃俱笑不出来。
他却没有在意她们是何种反应,径自起身对薛芙说:“你身体尚未痊愈,早些回去休息。”
薛芙跟着起身福一福:“是。”
殿内妃嫔也站起身来,贺祁又道:“天色已晚,朕也该去处理朝务了。”
“恭送陛下!”
德妃与贤妃领着一众妃嫔福身行礼,直至皇帝步出正殿才起身。
纵然今日最后苏昭仪得管理后宫事务之权,薛芙晋封婕妤,但有袁书玉之死与帝王震怒在前,无论真心假意,谁也说不出恭喜的话。在德妃、贤妃等高位妃嫔离开后,众人各自散去。
薛芙步出殿内时,依旧看见姜嫔在等她。
“回去吧。”薛芙走上对姜嫔道,但同一刻有位小太监走过来,与她们行礼后对薛芙恭敬说,“薛婕妤,陛下命备下轿辇,送薛婕妤回绿绮轩。”
薛芙看一看不远处停着的轿辇。
她耳边听见姜嫔说:“薛婕妤身体未愈,的确不宜走动,但得陛下体贴,定能早日痊愈。”
“多谢姜嫔关心,我会好好养身子的。”薛芙自然不会拒绝皇帝的一番心意,她冲姜嫔点点头,复被小太监引着上得轿辇,先一步离开。
姜嫔目送轿辇之上薛芙的背影远去,而后才步出廊下,身后忽地响起高婕妤的声音:“姜嫔真真是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