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隆的视线穿过人群,看见有几个士兵捂着耳朵倒在地上。
血迹从指缝中流出,鲜红刺目。
他不觉得血腥,但是也不赞同这种处理方式。
呼隆看向来人:“赫连将军,按军法抽鞭子就可以了,大战在即,不要伤了自己手下的战力。”
方才说话的人是赫连乌沁。
铁勒汗可汗的儿子,赫连术赤的弟弟。
赫连乌沁皮笑肉不笑:
“可汗放心,我有分寸。”
他语气一转:
“不过大家日日在这里,总会有些无聊,无聊就会生事。打起仗来,他们也才没精力闹事。”
赫连乌沁暗示得很明白。
他们上次大规模突袭了薛家军后,连着一段时日都没有再进攻。
赫连乌沁不免有些心急。
呼隆知道赫连乌沁的意思,但还是说:
“不能急,前几天风雪太大,地上都是冰,我们的兵是来打仗和征服领土的,不是来送死的。”
这里的雪和南边的雪不一样。
南边的雪可以当做美景来欣赏,这里的暴风雪是会吃人的。
“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心急,这几天让士兵先休养,等时机到了,再一举进攻。”
赫连乌沁看看湛蓝的天色:“嗯,也许时机快到了。”
军中的风波平息了。
双方各自回营帐。
赫连乌沁回到了另一个很大的帐篷。
他的帐篷快和呼隆的那个一样大了。
帐篷外侧镶了一圈彩色的布,彩色布上面画了狼头。
帐篷内铺着厚实的羊毛毯,羊毛毯上有光亮的木桌,桌子上摆着用来喝茶的碗。
赫连乌沁一进帐篷,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这个呼隆,年纪大了,胆子却小了,迟迟不敢再打。”
他帐内跪着几个奴隶,其中一个倒了一碗茶奉上去。
茶碗里的液体是红的,里面有新鲜的羊血。
铁勒汗人冬天会在茶里加羊血,他们喝了羊血茶后,觉得冬天身上也不冷。
赫连乌沁喝下了茶。
这茶水并没有平心静气的功效,他只觉得心里更急了。
他父亲一直说他心气太急了,沉不住气,说他在这方面不如他姐姐赫连术赤。
赫连乌沁每次被父亲拿来和赫连术赤比较的时候都觉得很恼火。
赫连术赤比他大了不少。
他从小就听见父亲还有身边所有人都跟他说:
“你姐姐是我们铁勒汗的勇士,你将来一定会比你姐姐更勇武。”
赫连术赤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在草原比拼大会的时候打败八十八个勇士。
她的箭术一流,能够射中几百米外的猎物。
可是赫连乌沁做不到。
他成年之后也没能成为铁勒汗最出色的勇士。
不能成为最厉害的勇士,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好像永远只能活在赫连术赤的阴影下,一次次地从他人包括自己父亲眼中感受到失望。
失望他竟然比他姐姐差这么多。
之前铁勒汗发兵南下,打入关内道,
赫连乌沁是最早提出想率军去的人,他想要立功,想要证明自己。
可是父亲却对他说:
“你留在这里,你姐姐赫连术赤会率兵。”
赫连乌沁愤怒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从来只把机会给赫连术赤?
难道父亲将来想把可汗之位也传给一个女人吗?!
父亲说:“我会把可汗之位留给你,让你姐姐去征服新的领土。”
赫连乌沁走出父亲帐篷的时候,看见赫连术赤站在外面。
赫连术赤听见了帐内的对话,冷笑地看着赫连乌沁:
“听懂了么?因为你没用,只能像鼠兔一样窝在洞里等着。”
赫连乌沁想到赫连术赤说这话时轻蔑的神态和语气,至今都会攥紧拳。
他在她面前,只会觉得屈辱。
赫连术赤领兵杀入长安,派人运回大量的财宝,这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他们草原甚至为此大肆庆贺了三天三夜,所有人围着篝火一遍喝酒,一边高喊赫连术赤的名字。
父亲尤其高兴,喝得有些醉了,一方面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则对赫连乌沁说:
“你姐姐是我们勇猛的勇士,她会为我们挣来更多的土地和财富,只可惜她不是男人,她不能继承我的位置,可惜啊……
赫连乌沁那晚一滴酒都没沾,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营帐。
再后来,局势突然逆转。
听说赫连术赤被抓了,他们的士兵纷纷败退。
经过谈判,铁勒汗不仅要归还之前拿的财宝,还要吐出去更多的牛羊。
赫连术赤也被可汗用重金和妥协换回来了。
但是换回来的赫连术赤手筋断了,连弓箭都拉不开,像个废人。
父亲很心痛,他们草原很多人都惋惜。
可是赫连乌沁心中涌起的,更多是庆幸。
赫连术赤之后只会是他们草原的耻辱,让他们损失巨大的耻辱。
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