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是一家人的卧房,分了两间,李香兰径直带苏时悦来到李村长的住所。卧室中灵力飘荡,晃晃悠悠。微弱稀薄,几乎跟不存在似的。但像苏时悦这种高度敏感的人,只要稍加分析,便能发现异样。李香兰不知道李村长把遗物藏在哪儿,苏时悦只能调动感知搜查。在枯竭的区域中,纯净的灵力被她轻易区分出。很快,苏时悦半跪在床底处,伸手掰开床板夹层,用力往外一抽。
一枚盈润精致的玉牌滚落,“叮咚"坠地,同时飘落的,还有封泛黄皱褶的信。
这个村子有人识字?
苏时悦一手玉牌,一手拿信,刚准备把信封放入乾坤囊,待时机适合,上交给负责此事的太安司。
玉牌像许久没接触灵力,久旱逢甘霖,忽地发出盈润的光芒,一起一伏,锁住她的目光。
那是枚影像玉牌,许是因为是给百姓准备,没有施加任何限制,只要施加灵力,或是念动口诀,便能激活。
苏时悦望着玉牌,心跳漏了几拍。
她清楚记得那段歌谣。
第一年的灾厄,是雪。
在苏时悦心中,如白雪一般的人,只有一个。玄玉。
他假称对她感兴趣,来到云州地境,真实目的,会与这枚玉牌有关吗?苏时悦握紧玉牌,内心不断挣扎。三息后,果断翻手,指尖祭出灵力。到底在矫情个什么劲,主人都允许她看了,她算不上违背道德。只是一个影像而已,玄玉的意义过于重大,她实在太想知道,这个村庄是否与他有关。晶蓝色的碎屑甫一触及玉牌,法器光线立时外扩。融融冷光中,苏时悦清晰地看见一个人影。
一个孩童,十岁出头的模样。束腰宽袖,乌发齐整束起,一看便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人影底下浮了几行小字,大致是弟子不守门规,擅自出逃,希望周边村落积极搜查,若有消息及时上报,宗门自有重谢。苏时悦盯着那人的脸,久久转不过瞳孔。
不是玄玉。
是闻归鹤。
熟悉的容颜冲击大脑,苏时悦双手发抖,久久回不过神。她用力捏了把自己的脸,反复确认看到的景象非虚,惊得倒抽一口气。四周寂寥无声,女娃坐在床上,像尊安静的木雕,没有任何人打扰她。苏时悦浸在一个人的世界,几乎想也不想,拆了那封信。那是一封忏悔书。
准确的说,是一封认罪书。
识字的李村长在村子变成牧场后的某一晚,边抹着眼泪,边写下的书信。事情可以追溯到七年前。
李家村二水环绕,虽然不富裕,但好歹鸡鸭满街跑,出门便能浣洗衣物,村长的女儿正在招赘。
那一年春天,李村长接到件奇怪的委托。
拿着一枚香囊做信物,挂在路边,吸引玉牌上的小修士。颁布委托的是名俊秀的仙长,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只要求李村长照办。为消除李村长的疑心,他干脆地发了心誓,说如若对李家村灭口,全族不得好死。
报酬,是三百两纹银。
修士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付出,对李村长而言,已是天大的美事。李家村有十余口,共八十人,一人三两,剩下还有六十两呢。足足六十两作嫁妆,哪样的夫婿招不到?
“行啊仙长,交给俺们吧。俺们村子别的本事没有,天高皇帝远,做这种事最擅长。”
纵使心底有些内疚,李村长和村民仍一拍即合,将作为诱饵的香囊高高挂起,没过多久,就钓来和玉牌影像一模一样的少年。之后的事,便简单许多。趁少年询问关于香囊之事时,满村的人一拥而上,表面热情接待,暗地里把他用仙长准备好的法器束缚,铐住双手,送上牛车临别前,李村长还在惋惜自己没有修道天赋,要是能操纵留影玉牌,把一村子的人都拍下来,也算千古流芳。
俊秀仙长说到做到,果然没对他们下手,答应的报酬也一文不少。李村长乐得眦起大牙,分完银钱,诸位村民也满意地不得了。后来,李家村越过越好,饲养的家畜也从两条腿变成四条腿,村长家也顺利招到贵婿。没过几年,李村长的女儿怀了孕,全家喜气洋洋,只等大胖小子呱呱坠地。
这个时候,噩梦来了。
雪季一日,白雪皑皑的地面反射凄厉的阳光,覆盖一连串的脚印。不速之客径直走进村门。谁拦,便杀谁。
李村长家的门被踢开,尚未显怀的女儿惊声尖叫,女婿想保护妻子,头颅刹那坠地。
“我问你。"那人道,"辅佐先前的修士捕捉逃逸之徒的人,除了你,还有哪止匕?〃
李村长登时冷汗直冒,他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灭顶之灾就在眼前。自己逃不了了,自己全家都逃不了了。
可他的孙辈还未出生,那人尚不知道,还有周旋的余地。只要他苟延残喘,尽可能地拖时间,就有机会偷偷把孩子养大,送她出逃。该如何周旋……
接下来的行为,他会在未来无数年后悔不迭,因自己的罪行掉入十八层地狱。
写下供状时,他已经后悔了。
但看到兰兰时,他的悔恨又瞬时消失无踪。“咱们这个村,人人都有份。"面对怒气冲冲的修士,李村长打定主意,捧起双手,巴结地笑着,“太多了,一时半会儿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