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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2 / 2)

“说来,谁也不是天生反骨。成日跟人对着干,气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气己?他们若得不到尊重,又如何能够回馈对方以尊重呢?万物相因,不外如是罢了。”

鹿衡玉与沈砚闻言,一时间皆陷入了沉默,若有所思。现在想来,为何陈今昭能寥寥几句,便能打开那群莽夫的心防,所凭恃的不正是与对方的平等交流,而非高高在上的审视?而这种审视是融入骨子里的,是无法自视的,会于言行神态中不经意间透出丝高人一等的脾睨来。扪心自问,自己面对那群粗莽的武夫时,当真没有过哪怕一丝半点、居高临下的脾睨吗?

“枉我自诩熟读孔圣之言,却忘了孔圣人有教无类之训,竟也将学生非为三六九等。"沈砚叹息一声,停下脚步,朝陈今昭郑重的敛袖施礼,“承蒙贤弟诲启,砚铭感五内。”

鹿衡玉也朝她施过一礼,几多感触。

陈今昭赶忙扶他们,“别别别,怪不习惯的!我也就随口一说,你们能有所悟,那是你们悟性好。”

鹿衡玉笑着拍下她肩膀,挑挑眉,“这回休沐,我在玉春阁定位子,你来不来?”

“来!"陈今昭回答的毫不含糊,有狗大户的便宜不占,那她是王八蛋啊。他转而又问沈砚,但沈砚休沐日要去拜恩师,抽不出空来,于是鹿衡玉就约他下次再聚。

今夜的月色不似昨夜的明朗,天上层层乌云遮月,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似有夜雨将至。

昭明殿里,姬寅礼与公孙桓对坐小酌,谈当下朝局,也说往昔岁月。酒过三巡,两人不免追忆起那些年铁马金戈、浴血奋战的光景。那段岁月,难熬又难忘,从主公到兵士,每个人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身侧的战刀,随时准备挥向犯境的夷虏。每个人身上都压着紧迫感,因为一旦挡不住夷虏的凶猛攻势,那西凉这方他们那会刚占据不久的地盘,将必失无疑。最终,西凉还是被他们牢牢占据。

只是,他们也为此付出诸多牺牲。

可以说他们在西北的这些年,光是西凉一地,就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有慷慨悲歌,亦有豪迈雄壮。

忆起当年埋骨西凉的旧友,公孙桓不由潸然泪下,姬寅礼隔桌拍拍他的肩,“逝者已矣。文瑾若泉下有知,见你有今日之成就亦会多感欣慰。”说着提起酒壶斟满杯酒,而后端过酒盏倾洒于地。“这杯就敬文瑾。愿他九泉安息,来世无忧。”公孙桓抬袖擦擦泪,也提壶斟了杯酒,亦倾斜洒地,“文瑾安息罢。吾已随主公杀入京都,手刃当年害你满门的奸佞,为了你报了仇,还了愿。这世间你心愿应已了却,就安心投胎去吧。”

主从二人又对酌了一阵,转而说起当年几场决定性的战事。当说到潼关大胜时,提及夷虏被杀得大败的场景,二人哪怕至今都觉得当年杀敌杀得恣意尽兴,不由相视大笑,抚掌直呼痛快。

不知不知,夜已深沉。

公孙桓不胜酒力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姬寅礼让人将对方搀扶下去安置后,就略带几分醉意的靠仰于座,微阖双眸倚座而憩。

刘顺亲捧着红木托盘一直在旁静候着,直待对方招手,方小步趋前将方有醒酒汤的托盘往前仔细递近些。

姬寅礼端过汤碗,随口问道,“几时了?”刘顺低眉顺目,“回殿下,不过一刻钟便到子时了。”“竞饮至这般晚了。”

“倒也不算晚,夏夜月色正好,恰是赏夜景的好时候。”姬寅礼正要喝汤的动作顿住。微侧过脸,他掀起眼皮,情绪不显的看着刘顺,“你直说,你想说什么?”

刘顺面色一变,双膝扑通跪下,身子伏跪于地。看他半息,姬寅礼移开目光,端碗将汤饮尽。“出去受十杖,再敢多嘴,当心我割了你舌头。”重掷空碗于托盘,他拂袖起身,抬步离开前扫了眼地上多嘴的奴才,“杖后就去外头给我跪着,可要睁眼看仔细了,今夜当真是月色正好吗?”姬寅礼进了内殿时,胸腹内的气息仍旧不顺。这个死奴才敢如此揣测他,大抵是活腻歪了。他不过是受那荒诞梦境影响了些许,加之天气燥热难免火气重,起兴也在所难免,与是男是女又何干。

皆不过躯体之自然应也,又何曾是那奴才想的那般龌龊。他步履极重的走向寝榻,可未等走近却又猝然誓了回去。区区个梦境罢了,如何要避?特意躲避,倒是显得人心中有鬼似的。他偏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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