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嗅到苹果的香气。打算咬第二口的时候被人叫了名字,鹭宫水无含着满嘴的碎糖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人流之中的两面宿傩。
人群自动绕开了他,他矗立在原地,像是溪流中的一块石头。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肯捞起他看一眼。
披在肩头的羽织换了纹饰,但仍旧是暗沉的颜色,他静默地站在原地,怪石嶙峋。身侧的灯笼洒下暖黄的光,将他脸上锋利的棱角软化了几分,那张惯常带着轻蔑恶意的脸看起来居然有些柔和。
隔着攒动的人头,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彼此交缠。粉发的发梢上还滴着水珠,砸在高挺的鼻梁上后破碎四溅,两面宿傩脸上露出点很浅的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鹭宫水无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高大的男人在她的身边顿住脚步,瞥了一眼她手中只咬了两口的苹果糖后直接俯身。
手腕被人攥住,黑影罩下,黑影离开,鹭宫水无看着手中仅剩的光秃秃的木签,想把这根还残留着糖浆和果肉的签子直接扎进他猩红的眼睛。仅凭咀嚼的声音都能听出不只是外面的糖壳很脆,连里面的苹果也应该是脆脆的那种。两面宿傩将整个苹果糖都咬碎,坚硬的糖衣在湿热的口腔里融化成糖浆,甜到他想要皱眉。但毕竟是从小鸟手里抢来的食物,他伸出舌尖将唇上的碎屑扫走,一点也没留。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低头去看鹭宫水无的表情,两面宿傩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难吃。”
话音刚落,那根被削尖的签子就擦着他的脸颊直直地飞过。他侧头躲得稍稍有些不及时,木签的尖端划破了颧骨上覆着的皮肉,钉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小小的划伤瞬间愈合,两面宿傩伸手抓住了鹭宫水无的衣领,将已经转过身去打算重新买一个苹果糖的人直接拎了起来。指节贴上了她后颈温软的肌肤,和上次在汤泉池里的触感似乎略有不同。没了潮湿的水汽,触手是另一种腻滑,他摩挲了两下,感觉到她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
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她今日把长发束了起来,白皙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里,连耳后的那片肌肤都看得清楚。紫色的发带尾端长长垂下,扫在她的腰际,不用想就知道上面缀着的那两粒珊瑚珠是谁给她打孔串好的,两面宿傩抬手,将发带一把扯下。
回身抬手抓住了对方高悬的手腕,有了着力点,鹭宫水无抬脚朝着他的腰腹上踹。
散落的长发被甩起,她另一只手一把拽住了对方的领口,翻身而上时挣开了圈住脚踝的手掌,甚至连契约都没有动用,她稳稳地坐在了两面宿傩的肩头。是他未曾料到的轨迹,狡猾的鸟类,从一开始就没想为了苹果糖报复他,单纯是自己不想走路罢了。
仰头看向她时,鹭宫水无也在看着他。
好像就是在等着他抬眸,两人的高下互换之后,坐在他肩头的少女垂着眼睫,同他目光交汇时把发丝别到了耳后。她冲他眨了眨眼,颤动的睫毛犹如蝶类的双翅,两面宿傩将她脸上的得意全部收进眼底。垂落的黑发堆叠在他的颈窝,粉发上滴落的水珠将乌黑的发丝也给打湿。于是她发丝上的香气慢慢散开了,变得比刚才更为浓郁。抬手将她往自己肩膀的内侧推了一下,他的手掌落下,贴在了她的脚腕上。不知世事的鸟儿,扇动羽翼,停歇在会将她带进陷阱的捕手肩头。有什么东西从两面宿傩的袖口落下,鹭宫水无转头去看时,已经被来往的行人踢得很远。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带着她往前的人一次没有回头。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只手伸了出来,将已经沾染了灰尘的发带握紧。小小的珊瑚珠有一颗已经碎了,被这只手的主人轻轻一碾,就变成了屑粉。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道视线紧锁着,鹭宫水无回过头,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飘起的银发消失在某个拐角,原地只有一片朱红的粉末。她拍了拍两面宿傩的肩头:“你有看到谁吗?”两面宿傩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不知道到底要带着她去哪儿,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在往前走。
因为嫌热,所以鹭宫水无今日没有穿足袋。宽大干燥的手掌拢着她的小腿,过高的体温全部传到了她的皮肤上。他的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她脚踝上那块突出的骨头,将那块肌肤磨蹭得泛红。她试图把自己的腿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但是却被扣得更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面宿傩自己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现在她坐在他的肩头就更为显眼,所以她感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这个高度能够将整条街的人都收进眼底,鹭宫水无一一扫过他们的脸。交头接耳的人窃窃私语,忍不住窥视的人偷偷打量,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在角落这条街上的人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两面宿傩和她网在其中。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是这条街的正中央,两侧的人潮围拢,连避让的空隙都没有。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
她把自己的上身压下,俯身去看两面宿傩的眼睛:“你今晚为什么要来这里?”
一直安静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停下了脚步,微微仰头。血红的眼珠转动,笑的时候连带着脸上黑色的咒纹一起向上。邪肆的笑容在那张脸上扩大,他抬手掐住了鹭宫水无的下颌,将她整个人扯得更低。下巴上的痛意刺得她下意识张开了唇瓣,来不及说出哪怕一个字,两面宿傩的指尖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