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死狐狸眼
被完全陌生的情绪控制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将她裹挟在其中,因为相关经验一片空白,所以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命名这种感情。垂在身侧的手掌抬起,她犹豫了一下,捂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手心覆盖的地方完好无损,心脏正常地震动着,明明没有受伤也没有被下药,可是为什么会觉得疼痛无比?交到朋友应该开心,被朋友背叛了就应该生气,这些刻板的理论她全部都懂,在来做任务之前,雪代纱罗说她可以体会到很多书上写的感情名词。那,现在这种情绪是什么呢?
应该是生气才对,但又好像不全然是愤怒,未知的部分让她新奇又恐慌,鹭宫水无感觉自己现在的情绪类似于呼蟒死掉的那一天,但又好像截然不同。已经听不进去阿萤到底在说什么了,大脑好像正在逐渐化掉,但至少这短暂的反应时间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确是在伤心。
因为被两面宿傩背叛了,所以她感到伤心。已经到了这种时刻,她才有原来自己在心里真的有把他当作朋友来看的实感。
从夏油杰告诉她"情感伤害也是一种伤害′开始,从蟀蟒死的那天两面宿傩质问她′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吗′开始,从离开阎罗山开始。是她先开始骗人的,她试图用′朋友′这种亲近的关系来为自己的任务提供便利,但却并没有付出真心。因为做了偷奸耍滑的事所以就受到了惩罚,现在她被被欺骗的那一方给出卖了,尽管她后来真的有改正。
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她的衣襟、她的手腕、她的裙角,小小的水痕扩散成巨大的阴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坐在床边,感觉自己的手脚发麻,边嗡鸣。
垂落的发丝随着颤抖的肩膀轻轻摇晃,尾端扫过手背时带起一阵痒意。一种全新的、强烈的、潜藏已久此时此刻终于找到出口的情感抓住了她全部的心神。薄薄的眼皮红透了,鹭宫水无的眼睫因为潮湿而黏在一起,她攥紧心口的衣襟,只是无措地瞪大眼睛。
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残缺的灵魂被补全了一小部分。抽节拔高总是痛的,成长这种事好像除了这条路毫无办法。看着她身上的变化,阿萤一时之间竞然说不出这到底是好是坏。祸津日神大人确实说过她的情况特殊,这也正是那一日袍肯放她走的原因,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少的居然是那样东西。这个修补的时间点实在太巧了,就像是有人曾经推演过千万遍已经得出了结果才来践行。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试着安慰鹭宫水无,可是更棘手的事还没解决。到底没舍得撕自己的浴衣,阿萤扯断了纱帐的一角,摁在了她湿漉漉的眼角:“你,你先别哭啊,两面宿傩确实不是个东西,他人丑多作怪!但是,但是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嘛。”
她可以选择自己接受惩罚,也可以选择献祭平安京的百姓代替她。这是祸津日神大人给出的选择,好像也是他得到那一小束头发时许下的承诺中一部分的内容。
个中的某些情况连她都不清楚,恐怕只有大人和那个四眼混蛋知道细节。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答应做交换,明明袍也蛮喜欢水无的。神明的威严总是要维护的,神明所说之事也是一定会成真的,虽然道理她全都懂,但她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一个恶种掺和。稍微有点手忙脚乱,之前她只负责玲珑心的秘境,根本就没有安慰过人。嘴到用的时候反而变得笨拙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样能让鹭宫水无好受一些,反而有满肚子骂人的话想对诅咒之王说。
好在虽然假的安倍晴明不会做安慰少女的事,但是真的安倍晴明在这方面略知一二。
从进到宅邸开始就一路畅通无阻,到处都是睡倒的人,祸津日神的神力在庭院中弥漫,头顶的血月越来越红,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他的心为了这宅子主人的安危而感到惶惶。
京都今日异象频发,但侍奉天照大神的巫女却说天照大神不愿开口。整个平安京都快被祸津日神的神力腌透了,身为主神却不为所动。本来他觉得神明之间彼此斗争报复也是常有的事,但现在看来若是一方保持静默甚至是默许另一方的行为,那么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倒塌的门就在面前,隔着残缺的纱帐,他看到了两个相拥的少女坐在床沿上。啜泣的声音落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变得很轻了,被另一位骂人的声音掩盖,这哭声若隐若现,音色莫名有种熟悉之感。走得近了才看清正在哭泣的人,隔着沾染了红光的嫩绿色纱帐,那一双总是带着倨傲或狡黠的金瞳变得朦胧不清。潮红的面颊让她看起来越发像一朵娇屯的花儿,含着泪和他对视时,安倍晴明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快了两下。鹭宫水无在哭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兴奋。
这么一只眼高于顶的傲娇小猫居然也会哭吗,每次见到他之后稍微逗两句就哈气,不管顺毛还是逆毛,怎么都不给摸,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或者人会让她流下眼泪呢?
哎呀,真是让他都稍微有点嫉妒了,毕竟小无大人可是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情绪反馈。
用折扇敲了一下手心,不管是惊艳还是其他什么情绪统统都在这一个动作之内转瞬即逝。他抬起手,用扇柄挑着,掀开了明显缺了一大块料子的床帐。俯身时脸上的笑意重新绽开,他的语气比平时轻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