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的环境下仍格外清晰,江德明身形微僵。殿下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主君这是往殿下逆鳞上凑啊!果不其然,只听三殿下从齿缝间缓缓碾出几个字,声音寒彻骨髓:“既然那么想死,那就由他吧。”
语毕,案上的摆件被尽数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三殿下拂袖起身,珠帘骤响间,只余下满堂死寂。
柳叶悚然垂首,惊惶的大气不敢出,面对女人的离去,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出口,只留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好像不再期待进王府了。
是夜,雪下得极大,整座王府仿若被裹入一片死寂中,沉甸甸地寒意在殿宇间无声弥漫,夹杂着无形的威压,直压得人喘不过气。廊下檐前当值的侍从们皆低垂着头,呼吸放得极轻,唯恐撞上三殿下那双阴郁狠厉的眸子。
江德明跟在殿下身后,在心底为小主君祈祷着。他此前一直觉得殿下跟换了个人似的,今天这一遭,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殿下还是那个殿下,只不过比以前会装了些。门被直直推开,昏黄的烛灯下,映侧着女人满是寒意的身影,像是从地狱间夺命的鬼神,扶九猛地一惊,来不及喊起沈清棠,便被青雀请了下去。门被重重关上,姬昭禾卸下斗篷,行至床边。桌上的汤药已空,只余碗底的一圈褐色残渣。
那张脆弱的脸被烛光映照地几乎透明,眉头紧紧皱起,似乎陷入了梦魇。明明在气头上,看见沈清棠这个样子,姬昭禾忽而泄了气。她一个大女人,何必为一个小男人置气?还是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黏人就黏人吧,也不可能离了。私心来讲,沈清棠确实是正君的最佳人选,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今天因为一时气急动怒,被外人知道,指不定又被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传进沈司空耳中,又是个事。
她利索地脱掉外衣,翻身上床,将人搂入怀里,被廉价的浓郁脂香浸染太久,猛一闻到小夫郎身上淡淡的海棠清香和微苦的药香,臂弯忍不住梏紧了些。到底是野花不如家花香,姬昭禾感叹道。
沈清棠是在夜间被热醒的,他睁开眼,感知到熟悉温热的身体,喉间发紧,眼底积蓄的雾气瞬间凝结成珠,顺着眼尾悄无声息地滑落,泅入姬昭禾衣染的锦纹里。
他指尖轻颤,下意识去攥桎梏在腰间的手臂,如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挤压了许久的委屈与惶恐尽数崩塌,肩头细微地抽动着,泄着无声汹涌的消水。
过了良久,沈清棠闭上眼,深深埋进那安心的怀抱中,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揉进女人的骨血里。
胸前的衣料上一片湿意,紧贴着皮肤,难受地姬昭禾伸手去抓,却抓了一手头发,意识到是什么时,她闭着眼,不愿睁开,手沿着曲线一路往下,握住身前人的后颈,往后带去,强迫着胸前那颗脑袋离自己远些,然后掀了掀衣领,扎开些缝透气。
没一会儿,那颗脑袋又伸了过来,死命地往怀里钻。眼皮沉重无比,姬昭禾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视野混沌不清,迟钝地扫向身前的人。
那张清秀的小脸离得极近,泪水蓄满眼眶,正无声地落着泪,泅湿了苍白的脸颊。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深处,带着献祭般虔诚的迷恋,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自己是他整个世界的支撑点。
真要命。
姬昭禾意识渐渐清醒,声音暗哑:“我都回来了,还哭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