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73章
祈填沉默了,半响道:“莫说这只是莫须有的设想,就算事有万一,我虽亏待过你们母子,只彦哥儿毕竞是我孩子。我又岂会对他不管不顾?”程嘉束不发一言。那沉默便说明了一切。
祈填也不再说话,他细细回味程嘉束说的每一句话。显然这些话并不是一时激愤之言,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想通了此节,再想程嘉束平日里疏淡客气的言行,还有那日,她教给彦哥儿的话。心底那股悸动一点点褪去,理智一点点回归。祈填终于意识到,程嘉束平日里待他客气,不是因为她守礼有度,而是因为,她本就不愿与他亲近。
情意被辜负,求欢被拒绝。一阵羞怒涌上祈填心头,他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你到底还是在怨我。”
见他如此,程嘉束反倒松了一口气。她与祈填之间的夫妻情份究竞如何,彼此都清楚,她实在不想看到祈填摆出一副受伤的情状出来,幸好他也没有。两个人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便是有些什么,不过是成年男女的生理欲望罢了,又何必做出温情缱绻的模样。
还是这样反应正常的人好沟通些。
程嘉束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怨恨。你我成亲本就是不得已为之,我们都对彼此没有感情,所以你对我的态度,也并没有什么好指责的。后来我去别院,也是自己要求的。遇人遇事反求诸已。于我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好抱怨你的。”但裴夫人下手害她,却不在此列。只这话也不必说给祈填听就是了。祈填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他忽然意识到,程嘉束的性子实在是过于刚强。当年她提出去别院居住,不过是逼不得已,为求自保,才带着孩子避开李珠芳而已。可既然是她自己张了口,她便绝不往别人身上推责任。
况且那个时候,自己也不曾替她着想过。她来到别院之后,自己也不曾关心过她的衣食起居。连母亲从未送月钱过来都不知道。她却从来不跟自己抱怨。只因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她便自己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就是这么个要强的性子,叫祈填心下更是情绪复杂。既恼她心肠冷硬,却又怜她遭遇多舛,可是又不由自主欣赏她这敢作敢当的性子。但无论如何,她那多舛的遭遇,终究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祈填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他还不至于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矢口否认。程嘉束若是为了这个怨恨自己,指责自己,祈填不会放在心上。他行事,从来便只考虑自己,不会为旁的人着想。
可程嘉束偏偏又不怨,自己做过的事,便自己担着。这反叫祈填觉着心虚,亦不复当年的那般理直气壮。
开始因被拒而升起的恼怒,此刻心虚之下,尽数烟消云散。祈填只能勉强道:“生儿育女,本就是人伦天性,又岂是由你说不生便不生的?”
程嘉束不意外他这样说,淡定道:“你堂堂熙宁侯,难道还少得了女人替你生孩子不成?莫说我在这别院,便是在京城,也不会管束你这个。你想生多少都随你,只别找我就行。若是觉得庶子不金贵,要生嫡子,也可以。休妻或者利离,也都由你。我不在意这个名声。总之不会妨碍你迎娶贵女,再生嫡子。”语气平淡疏离,言谈间全不把和离或被休当回事。祈填更加无话。
也是,她自己一个人便能养活别院几口人,还能将孩子教养的这样好,又何惧被人休弃?
只是程嘉束这不在乎的语气,叫他格外不甘。然而他过往的所作所为,也叫他丝毫没有立场去指责程嘉束。憋屈与不甘交织,还有被拒绝的羞恼,叫祈填心中如烈火炙烤,分外地焦灼难受。
但他亦是性子刚强之人,更不肯在程嘉束面前失了颜面。终究是强压了满腔情绪,硬梆梆道:“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当真叫人动容。那便依夫人所愿罢。”说罢躺下自顾睡去,一夜无话。
清晨,一行人马骑行在官道上,马蹄踏上厚厚的积雪,发出“簌簌"的声音。常顺觑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祈填,总觉得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差。这真是奇了怪了,以往几次从别院离开,侯爷都是一副心心情不错的模样。这次却是怎公了?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常顺跟随祈填多年,自然对他的情绪变化极其了解只是想到昨夜问到的事情,常顺还是稍稍驱马前行,与祈填并肩低声道:“侯爷,关于话本的事,属下打听到些消息。”祈填闻言抬手制止了他,两人驱马前行了一段,这才道:“说。”常顺说:“昨天晚上我问了杏姑,原来夫人那些话本子,都是她拿去书肆卖掉的。”
祈填闻言便冷冷扫了常顺一眼。
常顺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祈填素来知道常顺的习性,也懒得管他与杏姑的纠葛,皱眉道:“那杏姑也知道夫人的身份了?”
常顺摇头:“那倒不知。杏姑只当自己卖的是夫人陪嫁的书。她不识字,不知道这些。价钱也是夫人事先谈好的。”祈填沉吟道:“我记得杏姑不是府里头的人?”常顺道:“不错,杏姑是从附近庄子里雇来的。没有夫家。”别院几个人的信息祈填其实也是早就知道的,不过确认一下罢了。祈填道:“她到底是牵涉进此事了。让她与府里签了死契。”想了想,又补充道:“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