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不曾看见他。
暮色四合,残存的天光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徐星涯穿着石青色的官袍,衣料挺括,背着光,面容看不清晰,只觉得有一股陌生的冷峻。薛瑛呆愣住,“表、表哥。”
徐星涯″嗯”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我想见见我爹。”
薛瑛重新站稳了,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徐星涯握得紧紧的,她挣脱不开。
“刑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武宁侯牵涉的不是普通的案子,不允许探监。”她一听,眼睛更红了,“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来见见他,爹爹腿脚不好,我送些他平日常吃的药过来而已,不做别的。”徐星涯垂眸看着她,小表妹从前嚣张惯了,没经历过什么磋磨,满眼都是天真,骨子里都藏着一股天然的娇媚,如今一看,好像瘦了许多,下巴削尖,身形羸弱,看着越发弱不禁风,极易引起别人的摧毁欲。薛瑛抬头看向徐星涯,问道:“表哥为什么在这里?”徐星涯淡声道:"前些时日刚被调过来。”薛瑛怔然,好一会儿意识到,如今徐星涯在朝中可是新贵,太子好像很看重他,先将他从翰林院调到吏部,没几个月,又调到刑部,升迁之快,怕是以后太子登基,他就是左右股肱之臣。
太子……那个害了侯府的奸人,薛瑛一想到便生气,用力想要抽回被他握着的手臂。
“你放开,我要回去了。”
薛瑛心中不耐,不想与他接触。
徐星涯没有松手,说:“姚敬做的那些事,我事先并不知晓,我不知道他们的谋划。”
徐星涯的母亲是武宁侯的妹妹,太子一边拉拢徐家,一边又防备着徐家,如果徐家不向着太子,也会被牵连进去。
薛瑛不想听他说那些话,她知道徐家也很难办,与侯府关系密切,稍有不慎就会被盯上,姑姑想来侯府探望,都因为徐家主母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可她还是不悦。
她站了一会儿,冷静一些了,抬眸,看向徐星涯,问道:“你的官位大吗?”
“不大,但也能说得上话。”
薛瑛想了想,柔声道:“表哥,我想去看我爹,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她说完,小心心翼翼觑了一眼徐星涯。
他面无表情,听了她的话,嘴角牵起淡淡的,玩味的笑容,稍纵即逝。徐星涯对她这娇滴滴的模样很是熟悉,往常,表妹摆出这幅神态,柔柔地叫他表哥,便是要开始利用他,有事所图了。“怕是有些难。”
他轻声回答。
薛瑛眉头蹙起,抿抿唇,像是思考,过一会儿,薛瑛伸出手,主动握住徐星涯的手臂,“表哥,你帮帮我,求你。”她眼尾泅红,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徐星涯注视着她的脸,觉得这么久过去了,他的表妹哄骗人的法子还是那么简单,摸一摸手,叫两声好哥哥就想骗别人替她卖命。“表妹,你以为还是从前吗?你随便招招手我就要任你使唤?”薛瑛愣住,“你什么意思?”
“我要的甜头,不是两声表哥就够了的。打发狗都得给两根肉骨头吧?”徐星涯走近一步,低头看着她。
薛瑛后背发麻,“那你想干嘛!”
“同你那好夫君和离了。"徐星涯一字一顿地说:“再来和我谈这些。”他声音冷淡,毫无起伏,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扔进她怀里,薛瑛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张写好的和离书,连官府的章都印好了,就差签字画押。薛瑛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徐星涯,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怎么还随身带着和离书呢。
她觉得徐星涯变了,以前同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她,薛瑛招招手他就屁颠屁颠迎上来,即便她嫁了人,他还是不死心,如今,只是求他办件事都不行,竞象变得如此冷淡,还讨价还价。
她就是想见一见父亲,送些东西,不做别的,全都见她落难了要踩她一脚,那个狱卒是,徐星涯也是。
薛瑛垂下头,闷声道:“你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她转过身,抬手揉了揉眼睛,抱着本来要拿给武宁侯的东西回去。只是刚走了两步,肩头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怀里的药瓶拿走了。薛瑛惊讶地回头,徐星涯冷声道:“我可以帮你送药进去,人你就别想见了,表妹,你想清楚,你那位夫君现在帮不了你任何忙,我说的话,你考虑考虑。”
早点和离,他就会帮她。
说完,他拿着东西转身走了。
薛瑛看着他进去,袖中双手紧握。
徐星涯让她很陌生,看她的目光也是收敛不住的侵略性,就好像那些话是最后的通煤,她不听,他还有其他的手段等着她。薛瑛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透徐星涯,以前,他喜欢她,可以万事都依着她,心甘情愿做牛做马,可后来看出她顽劣的本性后,他也不愿意继续装模作样,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他吧。
她有些害怕,直觉危险,忙不迭地爬上马车,催促车夫快策马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