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性子里本就不是会那般委曲求全之人。
李止桑忽然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在冰凉的铜镜上洇开白雾。那日景明殿的一幕幕裹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她似乎又瞧见了沈时雨立于殿内的场景,他像一棵青松般挺直着腰杆,眉眼之间却满是颓然的无力。
李止桑轻声道:“这本就是沈大人被逼无奈之举。”
张如昭依旧担忧。
她搀着李止桑起了身,又为她宽衣,手下动作轻柔,像是对待易破的绢人娃娃那般细心。
“殿下,您先睡下吧。”
张如昭领着李止桑到了榻上,语气温和:“明日早早的还要去给沈老妇人敬茶呢,殿下现如今也是沈家新妇了,可不好再落了口舌去。”
沈家的这张榻与宫中的不一样。
这张紫檀拔步床硌得人脊背生疼,远不及宫中惯用的珊瑚榻绵软,连鸳鸯枕里填的都是苦艾——那味道与沈时雨袖间的冷香如出一辙。
更漏声里,窗纱忽然扑簌簌作响。
李止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闭上了眼。
她想,这沈府的什么都与宫中不一样,连自己都与在宫中的时候不一样了。
原来这便是出嫁的滋味。
一点儿也不好受。
落入梦魇之前,李止桑似乎又看见了沈时雨那双清明的眼,又一个恍惚,她想起了某一年的春日。
那时她捧起了一把杏花,眉眼弯弯。
“沈哥哥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
那时的沈时雨似乎也如今晚一般红了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