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没多久,她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也不提和离,开始豢养男宠,肆意妄为。
犯疯病时,就会把他拖回屋子,用马鞭抽打。
祖母拦不住,予以警告也无济于事,最终只能带着他幽居在院子里教养,严防死守。
直到七岁那年,母亲死了。
她死的第二天,也是他初次犯病的日子。
一幕幕杂乱的画面在脑海中循环往复,又忽然跳出一抹陌生的颜色。
苍白的面,鲜艳的唇,纤细的颈,组成一张清秀可怜的脸。
像是荒庙里破碎的菩萨。
窗外的雨停了,云雾散尽,圆月再次高悬,惨白的光落在祝无执身上,映出他不喜不悲的脸。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牙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细腻的肌肤,以及充满生机的跳动。
明明发现他的异常,明明那么胆小,却还要鼓起勇气来送饭,来关心。
分明,他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一个称得上恶劣的外人。
她对谁都那么善良吗?
对谁都那么关心吗?
祝无执忽然想起,温幸妤提前出府,似乎也是为了照顾那个卧病在床的未婚夫。
他记得她似乎是流民出身。
一个经历过苦难,还差点被冻死在街头的人,是如何依旧纤尘不染,菩萨心肠。
祝无执抬头望向窗外,重影的视线下,是虚幻的月亮。
他眼睛一眨不眨,不免心中升起个疑问。
被她这样的人爱着,会是何种滋味?
*
临近八月底,院子里的桂花树好似一夜间开了花,浓绿叶片间缀着淡黄的花朵,风一吹,便像小串铃铛摇晃。
温幸妤坐在炕沿边,手中是缝制了一半的香囊,她望着满树飘摇的花,微微出神。
自从那日以后,她便有意躲着祝无执。
每日她会提前做好饭,留下一份,然后独自在厢房吃完。夜里沐浴完,就尽可能不再出院子。
总之尽量避免碰面。
就算碰到了,她也是匆匆打声招呼,埋头躲回屋子。
祝无执对此没什么反应,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直到昨日,她在窗根下看到了一小袋银子。
装银子的荷包她认得,是祝无执的。
家中银钱虽然紧张,但她不想拿他的银子。总觉得这样是欠他的。
潜意识里,她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
当时她将荷包拾起来,想着放回他休息的堂屋,却又对那心有余悸,不敢踏足。
思来想去,她最终把荷包锁进了箱笼里,打算等有机会了再还给他。
窗外忽有鸟雀飞过,温幸妤回过神,重新开始缝制。
温幸妤在老太君身边时,是负责点香添香的,她天生对各类香味敏感,故而专门向府里的调香师学了些,也算是有几分调配熏香,以及配置香囊的手艺。
后来出了府,她为了多攒些银子给观澜哥看病,于是找了个卖香囊的营生。
从香袋缝制,到绣花样,最后配香料,都是她一手完成。
如今来了胡杨村,她手中银钱所剩无几,因此前些日子专门去了趟镇上,四处询问后,和一家买珠钗水粉的店敲定了合作。
一个香囊不比京城卖得多,只有十五文。温幸妤答应下来后,每日闲暇时,就拿了香囊出来做。
*
白水县东边的朝邑县,离胡杨村不算远。
祝无执这段日子在胡杨村和朝邑县之间奔波,为的是和县令搭上线,进入县学,好为下一步计划做铺垫。
白水县的人大多认得陆观澜的样貌,会有不少麻烦,因此他选择了朝邑县。
暖黄的秋阳斜照进茶馆二楼,祝无执摩挲着粗糙的茶碗,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楼下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他垂眸朝窗外看,只见一身着青色官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踏入茶馆。
人到后,祝无执起身作揖。
“陈大人安好。”
陈文远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身形颀长,挺拔若松,面容俊美,气度斐然。一身浅青直裰,袖口里衬磨毛发白。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贫苦书生,在半年前还是国子监的贡生。
陆观澜的名声,他还未在朝邑县任职时,就有所耳闻。
后来这青年病重退学回乡,他也是知道的。
没想到这个昔日的贡生,也算是福大命大,居然没死,甚至还与他的师爷搭上线。
想来是为了再次入仕。
他收回视线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掀袍落座,呷了口小二端上来的茶水,微微皱眉后搁下了茶杯,直奔主题。
“这个月的治水案卷是你帮钱师爷整理的?”
祝无执颔首,从怀中拿出一卷书,放在桌上推到陈文远跟前。
陈文远拿起来随便翻了几页,发现里面是关于各类治水和农桑的详细措施,以及例证。
他眼神骤亮,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撮胡须,满意道:“钱师爷说你通晓农桑水利,果真不虚。”
祝无执神色温和端方,恭敬道:“大人谬赞。”
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