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尽黄,青绿间却已点染斑驳赭色。温幸妤坐在廊檐下的黄花梨摇椅上,静静看着澄净广袤的天际。这段日子,祝无执温言软语哄他,几乎有求必应,除了一件事--他不让她出去。
她就像是只鸟儿,被圈禁在这四方院落,将近一个月。连门都出去不去,更别说打听到观澜哥的骨灰在哪里。她该如何逃呢?望着庭院飘落的枯叶,她心中怆然,只觉举目无措,前路渺渺茫茫。
正发呆,就听得芳澜来禀报:“夫人,李夫人前来探望您。”温幸妤不知道这事。
她在汴京不认识什么李夫人,想了想后问道:“可是李明远的夫人?”芳澜点头回道:“是她,夫人要见见吗?”温幸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她心知这是祝无执的主意,但她确实许久没见过外人,心中憋闷,故而还是选择见见薛见春。
芳澜去请人进来,温幸好从黄花梨摇椅起身,回到了主屋。薛见春自院门入,一身窄袖山茶花蓝缎衫,蔷薇提花杏黄旋裙,腰缠软鞭,又挂葫芦酒壶,容色明艳,双目炯炯有神,三分英气,三分豪迈。她阔步行进屋内,只见一淡青罗裙,发髻松挽的清秀佳人坐在罗汉榻上,神色倦怠。
是比当初婚宴见时,清减消沉了不少。
薛见春也不客气,走到罗汉榻另一端,同她隔桌对坐,直言道:“祝大人托我来跟你说说话。”
“我听说你受了惊,神思不宁,到底为何?”温幸妤听到她的话,沉默了一会:“我也不知道。”薛见春悠哉哉端着茶喝,闻言笑道:“你不愿说,我便不问。”说着她想起从李行简那听来的闲话,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温幸妤,问道:“我听说你段日子跑了,是祝无执亲自把你抓回汴京的。”“你不想做他的妾室?”
温幸妤愣了一瞬,没想到刚来就问这么直白,一时不知怎么回。静默片刻,她垂下眼帘,复又抬起,浅笑道:“之前是不愿,但现在……想通了。”
“他身居高位,容貌俊美,我怎会不愿呢?”院里都是祝无执的耳目,她哪里敢说实话,只希望自己的回答传到他耳朵里,能让他放松戒备。
薛见春看着她唇角带笑,眼中却含着苦涩,登时明白她是言不由表。是了,若非身不由己,哪个姑娘想为人妾室?原先在宴席见温幸妤,满堂宾客眼带鄙夷,唯独她面色清正,隐有担忧。当时就觉得这姑娘脾性柔和良善,很招人喜欢。可惜好好一朵鲜花,就这么慢慢枯萎了。
薛见春心怀怜悯,心说祝无执和李行简果真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定是祝无执强人所难,将温幸妤软禁在此。薛见春出身镖局,自小习武,跟江湖之人没少打交道,颇有侠义之心,最见不得强抢民女、以权压人之事。
她见两个婢女出去沏茶端点心,凑近温幸妤,压低了嗓音:“你想不想跑?想得话,我可以帮你。”
温幸妤大惊,一面回:“我已经想通了,女子在外谋生不易,不如安稳留在他身边,好歹吃穿不愁。”
一面眼神示意薛见春暗处有人。
薛见春意会,不免懊恼自己太鲁莽。
恰好婢女端着点心和新茶来,她不敢再多说,害怕说多错多,反而害了温幸妤,于是道:“好吧,你想通就好。”
温幸妤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你跟你夫君如何了?”在同州时,这对夫妻三天两头提剑相向,打得不可开交,吵吵闹闹。也不知过这么久,有没有相处好一些。
薛见春一听温幸妤提李行简,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翻了个白眼,骂道:“那就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成日花眠柳宿,不干正事。”她摆了摆手:“罢了,不提他,没得晦气。”温幸妤没想到两人还是这样子。
她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歉疚,小声道:“对不住,我不该提。”薛见春觉得温幸妤莫名其妙的,她皱眉打量着她白皙清秀的脸,忽然就想起和爹一同押镖,不幸丧命的干妹妹。
也是这样怯懦柔弱,动不动给人道歉。
那是妹妹第一次大着胆子去押镖,结果就丧了命。她软了声音安慰:“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顿了顿,又劝道:“不要太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样没什么用,反而会让自己不开心。”
温幸妤看着薛见春黑白分明的眼睛,微怔了一下,才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二人吃着茶和点心,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很多。最开始两人不太熟悉,温幸妤有些拘谨,但薛见春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大大咧咧的,不多时就让她放松下来。
直到夕阳透入窗纸,照到温幸妤的眼睛,她侧头看向窗外,只见天际余霞成绮,落日熔金,才惊觉不知不觉,二人聊了一个多时辰。静月来问要不要摆饭,温幸妤想着祝无执这段日子都是深夜才归,便留了薛见春吃饭。
直至夕阳彻底落入山坳,霞光被墨色浸染,二人才分别。温幸妤让车夫把人好生送到李府。
出院门时,薛见春拍了拍温幸妤的肩膀,出言劝慰:“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开些罢。”
温幸妤愣了一下,旋即朝她抿唇笑:“我知道了,谢谢你。”薛见春朝温幸妤眨了眨眼,无声暗示:“我改日再来看你,回屋吧。”温幸妤点了点头,朝她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