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后声音淡淡说:“大约是贪心吧。”
明明就此收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偏偏要去赌那侥幸的可能,不撞南墙不回头。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深夜,谢迟云抱着昏昏欲睡的叶怀昭,对她说:“师尊给我发了消息,让我们玩够了就尽快回去。”
叶怀昭困得眼皮都睁不开,闷闷地说:“才不要……要是回去了,下次再出山可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她抓着男人的胳膊,打了个哈欠道:“我还没去魔界逛过呢,等杀了他,你要陪我……
陪她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睡过去了。
谢迟云垂眼看着怀中少女,然后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他们谁都没有提失败了会怎样。
青崖是个贪心的人,但谢迟云也是个贪心的人。贪心到,想要永永远远地陪叶怀昭一辈子。山峦的轮廓隐没于黑夜,坤脉在地底之下流淌,树根一般交错着生长,穿过暗河、越过山谷,跨过南境的边界,与魔界的坤脉交汇。无忘川的魔气肆虐,永不见白昼的夜幕下,是经年不灭的炼狱之火。这里许久没有生人踏入,魔气与怨气滋养而生的凶兽不耐地甩着尾巴,忽地若有所觉地弓起身体,发出警惕的低吼。下一瞬,一道高挑的人影忽然出现在骷髅堆砌的白骨山上。眼中闪烁着猩红色杀意的凶兽想都不想地便要扑上去,却被男人淡淡扫过来的目光逼停。
强大的魔气威胁似的悬停于头颅之上,凶兽从喉咙中挤出低低的鸣咽,竖起浑身的毛发,蜷着利爪一点一点后退。
青崖懒得再看它,手指微抬,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气若游丝,狼狈趴伏在地上时几乎看不到呼吸的起伏,鲜血于身下蔓延,不远处的凶兽贪婪地注视着这边,却始终不敢更进一步。隔了许久,那人才迟钝地抬起头,声音嘶哑:“是…?”青崖耐着性子道:“这个时候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呢?”“沈玉山”空茫而无焦点的眼眸忽地顿住。下一刻,那张温和素雅的面庞蓦地扭曲。
他什么都看不见,却本能地向着出声的方向伸手,抓着青崖的袍角嘶吼说:“杀了她、你去杀了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青崖蹲下身,近距离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她'是谁?”“沈玉山"断裂的指甲陷进掌心,咬着牙说:“叶怀昭一一”如果没有她,他依旧会是呼风唤雨的修真界仙首,他不会被天道放弃,他不会陷入这般境遇。
只要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就能向天道证明他才是最有可能成仙的人,他就能重新拥有曾经的地位!
“沈玉山"在心中发了狠的想,等我重新回到那个位子,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林漱雪、还有她的师尊、还有整个长风门……所有同他作对的人都该死!“是她吗?"那个魔族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笑意。还未等“沈玉山"回应,魔族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半句话。“一一我以为庄仙首要杀的"她',是让您如此凄惨狼狈的青冥台少掌门、您的女儿呢。”
“沈玉山"像是被迎面泼了盆冷水,被恨意冲昏的大脑霎时间清醒过来。他是青崖。
庄黎忽然意识到。
他本不该知道沈玉山和庄黎是同一人的。
不久前那些隐隐觉得不对的细节飞速地从他的脑中闪过,电光石火间,庄黎骤然醒悟。
他不可置信道:“一一是你把叶怀昭引过去的!”庄黎直到最后也想不明白叶怀昭和封爻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他的楼阁的。
还有林漱雪,她到底从哪知道的那么多事情?谁帮她瞒过他的感知破开阵法的?
庄黎怀疑过所有人,甚至他都怀疑是庄丹雪知道了一切所以悄悄告诉了叶怀昭一一若那天“沈玉山"去得晚些,她说不定都要直接跟着叶怀昭跑了。他唯独没有怀疑过青崖。
因为他是魔界那几位少主中,最想让谢迟云死的那个。“你为什么这么做?"庄黎甚至觉得有种荒谬的可笑,“一-因为我把山槐杀了?”
“虽然我很想说是,然后对你阐述一番我和山槐的姐弟情深。“青崖的手肘撑在膝上,微笑着说,“但事实上,我们并没有任何亲人之间的情分可言。那你是脑子有病吗?!
庄黎刚想骂道,话语就卡在了喉中。
“庄仙首,你杀山槐的原因,也是如今我要杀你的理由。"青崖的手攥着他的脖颈,如此说道。
庄黎杀山槐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不清楚他和沈玉山本就是一人,为了两头通吃,选择将沈玉山的情报卖给庄黎、再将庄黎的情报反手卖给沈玉山。这样的墙头草,庄黎在目的达成后不会再留着她。“庄仙首,您说,山槐当初是怎么知道我在平清城的呢?”她去平清城并非是为了杀叶怀昭。
而是为了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青崖。
脖颈的压迫一点一点加重,胸膛上似乎压着千钧重的巨石。庄黎看不清眼前,却好像能透过他的声音看到那双与谢迟云弧度相似的笑眼。意识消散的最后,庄黎听到他说:
“可惜了。”
一一可惜你选择了我,可惜你不止选择了我。青崖站起身,拿出手帕擦着自己沾上鲜血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