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说,俏月再忍不住,捧腹大笑,饶是重活一世的赵清仪听了这番话,亦是忍俊不禁,用团扇虚掩住上扬的唇角。
李素素还真是一点没变,愚蠢又刻薄。
只不过上辈子赵清仪有世家贵女的涵养与良善,一向包容着她,这一世,她不想施舍半分善意。
“姑奶奶误会了。”还是檀月按捺着性子解释,“奴婢身上穿的,是奶奶赏赐的棉绸,乃蚕丝与棉混纺而成,这才显出几分细腻光泽,实则价廉,并非真的丝绸,姑奶奶若喜欢,婢子那里还有。”
李素素自小跟着罗氏,无甚见识,自然分不清棉绸与丝绸,闻言面色羞红,尤其对上赵清仪那双满是戏谑的杏眼,更加如坐针毡。
这是讥笑她不识货?
果然,这三年的好都是装出来的,赵清仪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她!
“嫂嫂。”
李素素咬着牙,“你这是何意?弄出这劳什子棉绸丝绸的,就是为了取笑我?”
“小姑多心了,是这两个丫头放肆,不懂礼数。”赵清仪嘴上责骂,语气里不见半分恼意,婢子顺从地冲李素素道歉。
想着那条传说里价值百金的纱裙,李素素忍了,不情不愿别过头去。
赵清仪不动声色,捻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开,“不知小姑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李素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盘葡萄,冰镇过的,想来,正合如今的炎热,想着想着,口中竟生出了津液,她不由抓起茶盏,咽了口茶水以作掩饰。
半晌,“我听梅儿说,昨儿个孟家表兄给嫂嫂送了一条霞影纱裙?”
果然。
赵清仪将剥好的葡萄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静待后文。
见她不说话,李素素就知确有此事,又说,“嫂嫂,我没别的意思,谁不知孟家家大业大,不缺银子,那孟家出来的东西,自然是顶顶好的,我这不是没见过么,便想来嫂嫂这里开开眼界。”
俏月一听,生气了。
又来。
过去李素素就爱用这套说辞,什么长长见识,开开眼界,要走奶奶嫁妆里不少好东西,说是借去把玩,结果就没还回来过。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烂货,又穷又爱算计,就差没把乞丐两字明明白白写脸上。
俏月暗暗啐了一口。
赵清仪意味不明地笑,“小姑的耳报神可真灵,才一夜的事,小姑就知道我这儿有什么了。”
李素素好像听不懂似的,“嗐,一家人嘛,哥哥不在,嫂嫂独居多年,院里冷清,我和娘自然要多关心关心你,这一来二去,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呀。”
她眼珠一转,搬着绣墩靠过去,主动去拉赵清仪的手,“嫂嫂……”
“我娘亲出身不如你,没你知书达理,也不懂为我谋算,但人都说长嫂如母,如今你就和我娘一样亲,这京城中人最势利,我就怕我这无人关照,嫁妆又薄,难议婚事,嫂嫂,你总不能看着我在宅子中蹉跎成老姑娘,嫁不出去罢?”
李素素握着她的手来回摩挲,三年来她再怎么细心保养,她的手始终留下年幼时劳作的痕迹,如何也养不出赵清仪这般柔滑细腻的纤纤玉手。
她顺势摸向镯子,“呀,嫂嫂,这镯子是赵家还是孟家送的?触手如此温润,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怎的从未见你戴过?”
赵清仪秀美微颦,不咸不淡地抽回手,将褶皱的袖摆捋平。
她垂下眼帘,“下月大爷便要拜入翰林,你是探花郎翰林编修的妹妹,何愁嫁不出去?”
还想要她的东西给自己添妆?笑话。
李素素对那镯子爱不释手,依旧没听出她声音里的冷淡,“嫂嫂,你这玉镯有一对儿,可否、可否借妹妹一只?这几日有不少太太给娘亲下帖,娘亲有意带我出门,我正好没有相配的玉镯……”
她这是没有相配的玉镯吗?她是恨不得从奶奶这里搜刮了东西,好让她从头装到脚!
俏月立在珠帘后,气得两眼直翻。
檀月静静开口,“姑奶奶,婢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素素紧着哄赵清仪,好让她松口把东西借给自己,无所谓的摆手。
檀月颔首,不卑不亢道,“先前姑奶奶怀疑婢子僭越,想必姑奶奶在京中三年也是懂了规矩,按我大梁礼律,七品官女眷只可佩戴银、镀金,禁用赤金宝石珍珠,这上好的羊脂玉亦算在其中。”
“若……若姑奶奶执意如此,便算服舍违式,被有心之人瞧见,免不得上书弹劾大爷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李素素如何不知?过去她没少拿走好东西,只是用不得戴不得,便都收在房中。
“嗨呀,就在咱们自家戴戴,待往后我出嫁了,用做添妆也成,不出去招摇……”
“婢子觉得,还是不妥。”檀月并无退让的心,“大爷这次好不容易才得入翰林,属天子近臣,前途无量,多的是人盯着,姑奶奶与老太太又如何确定,与你们相约之人并无害人之心?万一落人把柄,岂不害大爷丢了差事?”
李素素一愣,她左右是找个借口要东西罢了,这死丫头还和她讲起礼律了。
“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