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
依旧以绣枕划出楚河汉界。云烟睡里侧,澹临睡外侧。宫灯熄灭。云烟很快入睡。
鼻息间充盈她身上幽香。其香清逸宁神,清逸中又隐透粘稠甜香,令人止不住沉沦。
澹临不着痕迹,向她挪近些许。并未越过界限。
淡淡幽香里,澹临一夜好眠。
云烟依旧睡至日上三竿。用过膳食,自太监口中得知澹临正在军机处与大臣商议要事,遂打消寻他之念。
“出去走走罢。闻说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囊括天下至美之花。”云烟乘上小轿,往御花园去。天下至全至贵之花,合该让她的小蝴蝶们尝尝花蜜。
琉璃瓦映日生辉,玉栏畔木芙蓉正盛,九曲回廊花香拂动。奇花异树掩映间,金鱼于碧水中穿梭,宫娥踏过满地落英。
云烟扫视百花竞艳的御花园,指尖碰触花朵时,不着痕迹将小蝴蝶们一只一只放出来。
多吃些罢。近日她有一事要做,她的小蝴蝶们,须得多辛苦些了。
云烟缓步前行,行了好长一段路,胸口尚未滞闷。若在往常,早已气短。
气运之疗效,委实不错。
琉璃亭中。李贵人坐于棋盘前,正自弈自乐。忽见前方有人影。那抹火红身影,让李贵人一怔。
视线扫过对方的穿着打扮,瞧见云烟发髻上的金孔雀钗,李贵人立时断定此乃一位嫔。妃戴金翟钗,嫔戴金孔雀钗。
而宫中嫔位,李贵人俱曾见过,皆认得。此位陌生嫔妃,大抵便是近日新晋之云嫔娘娘。闻宫人传言,云嫔貌美惊人,更胜璎妃。先前她尚不信,如今却是信了。
收起心中震撼,李贵人轻移莲步,微微屈膝低首,声若黄莺:“妾身贵人李氏,见过娘娘。”
云烟:“起来。”
李贵人起身。
云烟:“李贵人?”
“妾身正是。”
“我叫云烟。你在一个人下棋?”
“正是。”
“我可否与你对弈一局?”云烟左右无聊,不如下两局。
“自当奉陪。”
落座,李贵人问云烟执黑子抑或白子。
“皆可。”
最终李贵人执白,云烟执黑。
玉指拈白子轻落,李贵人看向云烟。云烟拈黑,姿态懒散。很快,李贵人被绝杀。
“妾身技不如人,娘娘棋艺通神。”
云烟:“再来?”
又下两盘,李贵人连败两局。扶额道:“妾身实非娘娘对手。”
“朕来。”
忽闻澹临之声,李贵人大惊,偏首见澹临不知何时已立于旁侧。慌忙起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澹临:“平身。”
李贵人:“谢皇上。”起身见云烟老神在在,仍坐凳上,不行礼,而皇上竟似不怒,她心中惊诧万分。
澹临命令李贵人:“退下。”言罢坐于云烟对面:“与朕对弈。”
李贵人连忙告退。离去前,又偷偷回望云烟几眼。
第一局。澹临执黑,云烟执白。
每一颗棋子,云烟都像随手应之,白子点三三,断黑龙气脉,须臾间已成绝杀之势。
澹临执子之手停在半空,满盘黑子皆成死形,竟无一处可活。
第一局,云烟胜。
第二局,云烟胜。
第三局,云烟胜。
云烟边食桂花糕边落子,状似无比随意,然招招杀机,局局皆胜。
咬下一口桂花糕,云烟道:“还要下吗?”
澹临端详云烟。其棋术之高妙,实出他意料之外。
澹临棋艺亦属高超,此生只曾败于澹擎苍。他与澹擎苍棋力相当,难分轩轾,自幼便被师长誉为天才。
而云烟,似亦天赋卓绝。
她似能算尽千般变化,勘破层层迷障。能预判他之预判,算无遗策,屡战屡胜。
遇此对手,对弈便是一场充满意趣的厮杀。澹临眸光闪烁:“再来。”
“你赢不了我。”
“这般自信?”
“每当你行至第二步棋时,我便已知你必败无疑。”
“哦?”
重开一局。澹临走罢第二步,欲行第三步,云烟道:“你这一步,欲落此处,是也不是?”
澹临手中棋子停住,她又预判了他的棋路。他心知,此局已输。放下棋子,澹临拊掌:“好棋艺。
他目露赞赏:“再来。”
输,仍是输。虽败,却不恼。与强手博弈,纯是智力与技艺之碰撞。澹临沉浸于此等如同厮杀的对弈中,感受对方棋艺之精妙,享受棋道之玄奥,透着战栗的欢愉流遍四肢百骸。
享受对方棋艺精妙之时,亦能从对方身上习得一二。
与云烟对弈,实为享受,亦是一种提升。
澹临落子。对面,云烟随意地啃着果子。他需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方能抵御她的棋子。而她,自始至终气定神闲,恍若不过随意弈棋。
神女垂眸,漫不经心落子。其周遭似有仙气萦绕,丝丝缕缕若蛛网,一丝丝缠将过来,缚住他的心。
缠得他痛苦,痛苦之中,却又渗透无限快意,令人一寸寸陷落于这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