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仔细听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他们是在争一块土地。男的说土地是他家的,当年聘她的时候给的,结果女人克夫,土地自然要收回来。
女的说是男的自己不争气,自己还有小孩要养,也是你家的人,凭什么拿回去。
一侧的衙役眼皮子都不抬,自然也不会劝架,只是眼看他们在衙门就要撕扯时,这才大声呵斥。
没多久,正堂里又呼啦啦出来散出一大家子人,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兴高采烈,也有人面容淡淡,一行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离开。门口的书令接过他们手里的条子看了一眼,随后在册上奋笔疾书把内容记录在案,随口叮嘱着:“记得去前堂登记啊,这几日是不要钱的,过几日可不好说了。”
那几人呐呐称是。
“都是公主的恩德,你们可要牢记在心。"最后签字画押的时候,书令突然说道。
赵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其实知道宗泽这几日整理土地就是整天打着她的名义,汴京原本遍地紫衣,势力盘根错节,公主'的旗号可太不够看,但靖康之后,这些盘踞在汴京的大树被悉数挪窝去北面生根发芽,剩下的那些人大都是说不上话的小官,又或者只是富户,这些人只听说′公主′的名义就少有抵抗的,少有不悦的人家,几番口舌下来,也都屈服了。几个百姓听闻更是又惊又怕,只能胡乱拍公主马屁。“会不会过于……“张三拧眉。
赵端收回视线,笑了笑:“可我的作用不就只剩下这个称号了嘛。”张三一本正经反驳着:“公主不做公主,也是极好的人。”赵端露齿一笑:“走,撑我的公主场子去。”堂内,做了多年知县宗泽对于这些事情熟门熟路,按照律法,人情世故等等飞快分配好这块士地的归宿。
“我不服,我要找公主!!这分明是我家的土地!那个孩子也不是我家的孩子,这个女人克夫,成婚一年就克死我弟弟了。“那男子气得脸都红了。宗泽不为所动,继续一板一眼解释道:“第一,按照《宋刑统》'诸应分田宅及财物者,兄弟均分,你家一共两兄一妹,父母去世时,妹妹还未出嫁,故财产分为两分半,兄弟取一,妹妹为半,今日所判这些地就是你弟弟的;第二,妻承夫分,你弟弟既然去世,膝下又没有男丁,再者他的夫人又没有改嫁,自象可以继承那些田产财务;第三,你弟弟体弱,不是别人克死的,那孩子既然跟了你家的姓,就是你家的孩子,你应该一视同仁才是。”“不是的,她就是一个外人,故意克死我弟弟的,就是为了我弟弟的钱。男子还不服气,气得直跳脚,“我要去找公主,我要去找公主主持公道。”“宗知府判例合情合理。”门口传来含笑盈盈的声音。这几日衙门热闹得和集市无甚区别,宗泽连着五日处理百姓争端,颇为憔悴,头也不抬写下最后决定,闻言猛地抬头,随后匆匆下来,行礼请安:“公主怎么来了。”
“衙门如此忙碌,我也过意不去,想着若是能帮一帮宗知府就好了。“赵端抿唇笑了笑,露出一丝少年腼腆来。
宗泽连道不敢。
“我朝仁宗帝体恤女子不易,特下恤寡令,规定每月向寡妇提供一定的补助,只要她们履行“奉姑教子"的责任,好好养育后代,为国家培育人才。“赵端和气看向气得脸色通红的男子,和气说道,“国家正值危难,为国家抚养后代是你我之责,小郎君正值壮年,未来无限可能,何必和寡妇幼女过不去呢。”男子一肚子火气,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和气注视着,诚惶诚恐消了火,呐呐说道:“我,我家里也有很多小孩养的,屋里头的病了很久了。”赵端神色越发温柔:“是我没有体恤你的难处,这里是一百文钱,你带你夫人去看病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男人看着被递过来的精致荷包,眼睛都瞪大了。宗泽连忙说道:“如何能让公主出钱,若是他需要帮忙,衙门自然会出面。”
赵端直接把荷包塞到男人手中,眉心微微蹙起,形容忧郁:“衙门自有衙门的规矩,田地的规矩就按照律法来,这是我单独给这位小郎君的,百姓受苦,我于心不忍。”
多温柔,多善解人意的公主啊。
所有人看着她得体的举止,心里都不由自主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就连因为她被打了三十大板的宗颖也瞬间觉得当日肯定是王参军太过分了!宗泽面容也都柔和下来,轻柔说道:“公主心善,可单人救济能救到何时,只有能让他们开始好好种地,明年收获了,日子就会好起来的。”赵端露出笑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后,她语气微微高昂起来,带着一丝小女孩的兴奋:“所以我去找王善了。”
宗泽一惊:“找他做什么?”
王善是个心野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如今他至今没有被重用,就是宗泽想着再看看。
赵端笑眯了眼:“我跟他说相国寺的土地都是肥田,若是给百姓,明年出息多了,我们的粮食就多了,汴京的粮价就下来了,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了,他们身后的那些兄弟们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如此也可以安定下来了。”宗泽叹气:“都是微臣无能,让公主为这些俗事操心。”“怎么会呢。"年轻的公主眉宇间满是天真,笑脸盈盈说道,“能为百姓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