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寂照说:“贫僧听闻太皇太后高热不退,讲经祛魔,不知有没有用处。”苏麻喇姑忙将寂照往里请:“有用处的,一定有用处的。”苏麻喇姑抹了眼泪,指望着昏睡不醒的太皇太后能睁眼看一看这位寂照和尚。
这眉眼再不似年轻时的顺治爷了,可又有哪个亲娘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呢?太皇太后没有醒过来。
寂照坐下后,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就这样沉默对坐。
寂照宛如一方沉默的磐石,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太皇太后。眼神无悲无喜,平静自然。
不是看母亲的眼神,也非看仇敌的眼神。
就好像看草木,看众生,看万物,都是这样悲天悯人的目光。亲娘与万物众生,在他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苏麻喇姑只是在旁边含泪看着,不出言催促,满目感慨。锈莹更是围观,只不知他们要这样到何时,旁边的汤药早已凉透了,不过就算热着,太皇太后也是不会喝的。
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电感应,太皇太后竞在这时候幽幽醒转,但瞧着眼神,也并不像是多清明的样子,似乎还是有些烧糊涂了的状态。“福临?“太皇太后如坠梦中,喃喃道,“你老了许多了。”寂照道:“红尘枯骨,最终都是一样的。”“贫僧是佛门寂照。”
“佛?“太皇太后低声道,“佛门抢走了我的儿子。可我却还要修佛敬佛。到了佛家的地方,还拒之门外,连面都见不到。”太皇太后可能真的烧糊涂了,能说话,却仿佛没有认出眼前人是谁。似梦非梦,不愿醒来。
“太皇太后心有死结,无人可解。”
寂照道,“如此,修佛有何用?敬佛有何用?太皇太后只是不甘心自己从未圆满,但太皇太后忘了,世人都是没有圆满的。”“玄烨要是能圆满,玄烨或者可得圆满。可为了太皇太后的不甘心,他一生残缺,就都是太皇太后的过错了。”
硚莹在旁边听着,心里咋舌,这话可狠多了。寂照说完,半分也不留恋,念了一句佛号,起来转身就走了。锈莹犹豫了一下,决定去送寂照。苏麻喇姑在太皇太后身边呢。她这里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后头哇的一声,太皇太后吐了一口血,颜色深重,似是积年的淤血。
苏麻喇姑都有些慌神了,连忙要叫人,可又顾及寂照在这里,不好这时候叫人来。
就在这片刻之间,寂照微微勾唇,在诱莹的睦岗中翩然而去。外面风雪太大,锈莹没穿披风,一身单衣,就无法出去相送了。眼睁睁的看着寂照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直至看不见了。就在寂照身影消失的那一刻,这院落好像忽然活过来了,恢复了人声,人也慢慢都来候着了。
苏麻喇姑忙让人唤太医来。
院中一时人来人往,匆匆忙忙,但能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的人,自然训练有素,匆忙却不慌乱,也没有人失了分寸。锈莹从旁站着,发现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却有人带着热意将她揽在怀中,熟悉的温热气息袭来,对她说:“别怕。朕在呢。”
康熙来了。
有康熙在,这屋里的人更有了主心骨,也是太皇太后吐血之后气息沉稳,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
更重要的是,汤药能喂进去了。
锈莹仰眸望着康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康熙道:“万岁爷,您可真是下了一剂猛药啊。”
论气人,还是他们父子敢做。
可天底下,也只有他们父子能做。
别人做了是大逆不道,而且脑袋还得搬家。康熙沉着气息道:“你不知道,太皇太后硬朗着呢。”不下猛药,难道还由着祖母欺负自个儿喜欢的人?太皇太后是心有执念,可也是心有操守,有不可逾越的底线,否则阿玛的话,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