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嗯?”
姜雪卿猛然抬头,眸光炯炯:“圣君,劳您送我回去——回我的房间!”
烬归雪眉梢轻抬,广袖一振,二人身处之地顷刻变换。
绣着玉兰花的素纱屏风映入眼帘的一瞬,姜雪卿当即挣脱他的怀抱,快步来到博古架旁,取下两枚锦盒——其中一盒是她自己保存的生脉草,另一盒则是先前由裴慎赠予。
书案堆积的典籍与随笔小画被她随手推至一旁,又将两枚锦盒并排安放,一齐打开。
寒气外溢,将通身银白的纤细草药衬得愈发冰清玉洁。
姜雪卿从两枚锦盒中各拿起一根放在一处比对,终于意识到了何处不对。
——裴慎给出的生脉草,脉络上凝结的冰晶似乎不太一样。
姜雪卿捏着两株草来到窗前,接着雕花窗格透入的日光仔细观察,果然见到来自裴慎的那一株上,冰晶折射而出的光华更为绚丽多彩。
而她自己保存的一株,脉络冰晶只是兀自散发着深浅不一的银色光华。
被无情丢在榻上的烬归雪支颐看了一会,终于闲闲起身,抱臂倚上绣屏棱柱。
见她忽然不动了,他唇角轻牵,忽道:“发现什么了?”
“……毒,”姜雪卿捏着生脉草,回眸苦笑,“能让我修为尽散、仙窍全失的剧毒。”
若非她实在忙碌,尚未顾上处理生脉草,怕是要在炮制过程中便吸入毒烟。
她说着,转身将生脉草放回匣内,抓起春见便要出门。
烬归雪广袖一振,霜华拦路:“去哪?”
姜雪卿:“……去找裴慎。”
烬归雪眸光一动,忽道:“不需要了。”
“什——”
姜雪卿被他说得一怔,正待细问,却见窗棂间透入的晨曦天光骤然变色,由暖白色转为浓郁的血红!
她当即推门而出,心下一沉。
湛蓝微白的天穹如遭血染,而初醒时所见的曈曈朝阳,不知何时已被高悬红月取代。
猩红月华将整座城池的建筑都镀上一层如血颜色,姜雪卿极目远眺,只见城主府最高耸的楼阁已然结晶化,正在逐步转化为材质光滑剔透的红玉。
将整颗圆月收入眼帘的一瞬,姜雪卿神思一眩。
……好美。
她浑然忘却了自己是谁、来做什么的,只是如痴如醉地望着明亮耀眼的血月,恨不得飞身而上,融入其中。
“哐当!”
春见脱手坠地,不住地焦急嗡鸣。
可姜雪卿却恍如未闻,仰头彳亍,甚至胡乱地伸出双手,似乎想要在空气中抓取什么。
直到被霜气所阻,限制了行动。
但即便动弹不得,她还是痴迷地仰着头,浅眸毫无保留地倒映出猩红满月,红唇翕动。
“好……美……”
好美的月亮。
如此美丽,如此耀眼,让人忍不住想要跪伏在地,虔诚参拜。
姜雪卿双膝一弯,本欲软倒的身体却被横空伸出的一只手臂拦下,一把抱起。
“姜雪卿?醒醒。”
眼前被温热柔软的大手覆上,男子如雕如琢的嗓音近在咫尺,伴着清冽冰寒的灵流侵入眉心,姜雪卿一个激灵,骤然清醒!
“呃!”
她喉头一甜,唇间溢出绯色。
“别看月亮,”烬归雪平稳沉定的声音再度传来,“会被影响。”
姜雪卿急促喘-息着,一时说不出话,只得无力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她抓着烬归雪的袖角拽了拽,后者当即会意,带着她飞身而起,掠向整座城池的正中央。
二人再度于昨夜的露台上落脚,可昨夜安宁祥和的广场上不知何时已聚集了大批民众,俱似姜雪卿方才一般,神态痴迷地盯着月亮,喃喃自语。
“好美……”
“月……”
“好……美……”
与姜雪卿不同,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对红月光辉毫无抵抗力。
一双双曾经淳朴友善的眼睛盈满月华,有的已然开始晶化,连同眼白一起被血红晶体覆盖。
广场最中央,一身青衣的裴慎伏跪在地,衣袍凌乱、呼吸破碎,露在外面的皮肤俱是拳打脚踢的青紫,一副才刚遭受过折磨的模样。
而在他周围,则立着四名身着鹅黄长袍的人。
姜雪卿眯眼,认出几人与先前的揽月宗弟子衣着相似,大约便是顾影二人交谈中提及的师门长辈了。
四人同样面向红月,姿态虔诚,口中念念有词,却并非无意义的迷蒙呓语。
“吉日辰良,穆将愉祀;沐芳盥兰,拜月陈辞——”
随着他们的念诵声,周遭民众齐刷刷伏跪倒地,向着红月做出姿态诡异的膜拜动作。
模糊不清的呓语变得清晰,他们也开始念诵那首诡异的祝歌。
“荐血为膏,燔脂作芳——”
四人高抬左手,血红的月光凭空化刃,拦腕将他们的手臂割破。
而下方的民众们,也开始跟着齐刷刷跟着直起身体,高举左腕。
猩红光刃霎时充斥整座城池,大街小巷、棚舍高台,所有的露天处皆有利芒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