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缝补织工手艺不错,但让她正儿八经做衣裳,其实林秀水自认为水平不够,她不大知道用什么布适合裁什么衣裳,也不大懂配色,常规的白同其他颜色不会出错,青蓝、青绿她也常搭。
林秀水低头看自己的衣裳,很素净,她寻常穿衣裳,穿蓝、穿青,上身穿素净点,下身就花俏些,但不会超过三种纹样和颜色。她不喜欢杂乱的颜色和纹样,这也意味着,她不会搭衣裳。林秀水的长处突出,短板更突出,哪怕有前世的记忆,也没法挽救,她压根不懂自己前世为什么能穿得那样花里胡哨。她将十几块布头,来来回回摆弄,但凡有四种以上颜色,她就没法取舍,乱糟糟的,她抓了抓自己脑袋,蒙头盖在桌子上。第二日到成衣铺,小春娥啧了声,“阿俏,你昨夜做贼去了啊?”“贼,还不如做贼呢,"林秀水靠在椅子上,开始胡言乱语,“做贼我只要给他做身黑衣就好了,多简单的事。”
“你发糊涂了,"小春娥探探她的脑袋,“这也不烫啊。”“没糊涂,在想怎么搭色呢,你看我穿的就知道,什么简单穿什么,杂不了一点色,"林秀水平静又无奈地说。
小春娥算是弄明白了,“多大点事啊,你等着响午歇息,叫大春玲候着,我带你出去认识个人去。”
“谁?”
“隔壁彩帛铺的小娘子,青柳。”
青柳个头高挑,长相俏丽,身上衣裳穿得又多又耐看,她是妥妥的杂色党,林秀水一数这颜色,起码有七八种。
她身上衣裳分上中下,上浅黄衣下蓝白纹样的裙还要搭一条偏紫的腹围,前头挂着青色的酢浆草结。
林秀水不免咂舌,她压根搭不出这样颜色的来。青柳爱说笑,见面便说:“要我教也成,求我。”“求你,"小春娥合起掌,“我给你拜一拜。”“得得得,“青柳起了身寒气,跟上坟一样,她瞧了眼林秀水,“太素净了,太素了,我要跟你这样瘦,我光上衣就穿三件,三种色,你瘦的话越得穿翠的,才能丰满起来。”
“你跟那些男子学学,簪花簪大红的,还喜欢鹅黄色的腹围,称腰上黄的,你跟他们比都太素了。”
小春娥说:“打住,那能是什么都学的吗,叫你说怎么搭色,你扯那么偏。”
“哎,实话总是伤人的。”
青柳最后说:“这其实就是看和仿,哪家搭的颜色好看,路上哪个小娘子穿的衣裳一眼便瞧着好,都给记下来,搭不会搭,那就仿。”“还有便是多记,我爹是画匠,他有几句俗语,像“红加黄,喜煞娘”,红黄两色搭一起,准不会出错,紫离黄不显色,要想紫色瞧着突出,那可离不了黄。“以及粉青绿,粉裙青衣绿腰巾,或是青裙绿衣粉腹围,随意些,都不会出错。”
青柳说了一大通,最后笑道:“实在不会搭,买两三张年画、纸马来,照着上面裁衣裳,指定不会错。”
“可别请我吃东西,好意我记下了,难得有人请我当这颜色先生,我可有一肚子本事没法显摆了,以后再来寻我。”林秀水同青柳道谢,她算是真明白了,这不说整个桑青镇,便是只在桑绫弄一条街上,随便逮一个人,都各有各的本事,哪怕一个微小的事物上,自有自的一番学问,她小小地学一点,也大受启发。于是她苦心钻研、琢磨,下了工不急着走,先看成衣铺里搭的衣裳颜色,顾娘子跟她一样,喜欢素净,卖的衣裳也颜色统一。她又看壁画、看人家路过穿的衣裳,看得有些投入,导致过路的人都瞧她。但林秀水琢磨出了一套服饰,她反正不敢打包票,只说能瞧得过眼。她做浅黄的交领内里,袖子很宽大,翻出来得用铜镊一点点拉出来,套在布偶上,很服帖,
再给套上蓝色暗花细绢的对襟直领背心,袖口、衣襟处是红底梅花牡丹的纹样。
穿上松松飘飘的橙色下裙,搭一块青绿映团花的腹围,她给加了两条红色的酢浆草结压着,
她一一穿好,将小布偶套在自己的手上,真的同人穿好衣裳一样,会动会摇手,一动袖子特别飘逸,林秀水还给加了两条蓝黄披帛,自我打量,挺满意,又很踌躇。
涉及到她不大擅长的东西上,林秀水也有点没法确定。等苏巧娘来拿东西时,林秀水叫人进屋里来,那光线最好,她将偶人固定好,盖上一块布,让苏巧娘自己扯。
其实苏巧娘抱了希望,但心里也没底,慢慢揭开布,先露出的裙边,披帛垂落,渐渐的,她扯到上半身,橙绿撞色让她咦了声,视线又往上移,露出的蓝色让她舒展眉头,搭得有些意思。
然后等整个全部揭开,在光线最好的地方,偶人穿着极为精巧的衣裳,眉眼低垂,披帛飘飘,纷杂的颜色带来的那种夺目感,让偶人变得不再普通。“这,这衣裳,"苏巧娘极为惊讶,她想摸摸,又发觉自己没洗手,她围着看了好一圈,才能把句子说完整,“这衣裳实在精巧至极,在台上只怕大伙都得盯着瞧了。”
“小娘子,你能快些给我再做两套来吗?”苏巧娘对于这衣裳的喜爱已经难以表述,但林秀水有心无力,“做小衣裳不是问题,我搭不出色来,你得等我多学学,我这会儿做不出来。”一套搭得她改来又改去,又天天琢磨,还逮着小春娥和大春玲问好不好看,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