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没听懂,只听出了结果。
回圣都倒也不怕人生地不熟,大郎在信里不知催过多少回了。
他转身往外走,“那我先去收拾东西,给大郎买些土仪带着。”
“郎君记得跟二郎写信,别叫二郎送来的东西寄错了地方。”
袁修永不理他,继续自斟自饮,也不怕喝醉,醉了正好骂人。
等赵瑞灵忐忑着心肠,带穆长舟主仆二人登门后,见到的就是满脸通红,胡子上都沾着酒液的老头儿。
对方看见她,根本没给她替穆长舟美言的机会,挥挥手含混着撵人。
“行了,带你家二郎先回去,我今儿个没工夫骂你,你明日再来。”
赵瑞灵赶忙行礼:“灵娘先告退,明儿再来!”
说完她扭脸儿就跑,看都没看穆长舟和甄顺一眼。
虽说早死早超生……可能晚死一会儿是一会儿,这可不是她恩将仇报,她这是听老人言嘛!
甄顺看着远去的赵瑞灵和阿桥,发现这主仆俩最擅长做的事,大概就是跑得跟被狗撵一样。
又瞧了眼撸袖子摆足阵仗的袁修永,甄顺望向自家郎君,实话说,他也想试试被狗撵什么滋味儿。
反正比接小老头的唾沫星子有意思。
穆长舟倒也没拦:“你先送赵娘子他们回去。”
甄顺响亮地诶了一声,欢快跑了出去。
但屋里,袁修永和穆长舟却也没如想象中那般剑拔弩张。
穆长舟自在地坐在袁修永对面,替袁修永和自己都倒好了酒。
他端起酒碗,冲袁修永示意一下,先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袁翁十三年前离开圣都,某本以为你是为了避开圣人与太后之争,趋吉避凶,如今想来,倒是某狭隘了,却不知袁翁是为报恩而来。”
谢如霜才绝娘子之名在前朝便有之,听闻其足下有七星痣,命格不凡,很为家族看重。
恰逢乱世,是她说服自己的阿耶,前朝淮南道节度使谢颖淮,救助天下有志之士。
在前朝意欲将她纳入后宫时,谢家率先扬旗反了大荆,成为淮南道保存实力最完整的世家。
当年她跟太后出行礼佛,路遇匪患,被先圣所救,得知先圣秉性后,是她和太后一起说服谢颖淮投靠先圣。
袁家祖上出过国师,按照祖训一直隐居江东,也就是如今的江南东道,老宅其实不在湖州府,而是在湖州和常州交界处的定安郡。
定安郡在二十七年前,被当时的一路反王齐王占据,齐王挟持袁家家眷,意图逼袁家子出仕效忠。
谢颖淮负责攻打齐王,救下了袁家部分家眷。
谢如霜得知后,派人寻到被家人掩护出逃的袁修永,引荐给了已经嫁给先圣的阿姐。
后袁修永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做了先圣军师,才有了如今江南道袁氏的声名。
老英国公和谢如霜对袁修永都有恩。
十三年前,袁修永放任长子投靠太后,与英国公府亲近,自己却愧而辞官,隐居湖州府不出。
世人都道是袁大家为报答老英国公恩情,又忠于正统,恩义两难全,才会如此,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穆长舟又给自己倒了碗酒,借举碗姿势看向袁修永。
“既才绝娘子当年并未身殒,却为何放弃自己的才名和身份,嫁与寻常猎户,隐居江南,不知袁翁可愿为某解惑?”
袁修永不理会穆长舟的敬酒,嗤笑出声。
“你和你老子是争名好利的性子,就当天底下人都跟你们穆氏一样?旁人愿意怎么过活,跟你这只知道打杀的莽夫有何关系。”
“还是说……”他胡子翘起嘲讽的弧度。
“你嫌打杀得来的名利还不够,也要跟圣都那些人一样,算计旧人之后入瓠,意图更上一层楼。”
“老话说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才初定,醇国公就等不及要坐实功高震主的名声,要做这推动天下棋局之人?”
穆长舟垂眸,倏然笑了。
虽他面容偏正气,寻常表情也是凌厉居多,笑起来,神色却也有几分在军中待久了的痞气。
“穆某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却也非蠢钝无知之辈。”
“如今天下勉强算得上安定,我狼覃军几十年所守护的,也不过是受用这份安定的百姓,我又怎会自掘坟墓。”
袁修永冷笑,“那你受圣人之命来掳我,又打算算计谢家女之后,讨好太后,如此左右逢源,又是为何?”
穆长舟单脚踩在木凳上,以膝撑着端酒的胳膊,放松了浑身力道,笑得更慵懒。
“自是为了狼覃军,为了能平安回到西北守卫边关,也为了这天下能更加安定,袁翁是信也不信?”
袁修永收了面上似真似假的怒气,定定地看着穆长舟这浑然天成的桀骜张狂。
好一会儿,他端起酒碗,面无表情端起。
“既如此,只要你答应,就当你从未见过赵氏和于二郎,我便与你回圣都,任太子师。”
“小老儿还可承诺,此后若穆氏不反,袁氏绝不会与醇国公一脉为难,如何?”
穆长舟也放下腿,认真了些,“这是才绝娘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