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亮:“妈妈常常给苏州写信!”“但你不上学,还不会写字,那你的思念就写不下来了。”萧百守脑袋耷拉了下去,知道爸爸又要教育他刚才说不上学的行为。萧砚川抱他出来,走到厢房外的庭院,给他看天上的星星,说:“你会背诗,举头望明月,下一句是什么?”
“低头思故乡。”
萧砚川川眼眸望向主屋的窗户,那里透着暖黄的灯光,照溪正在和她的爸爸妈妈吃饭。
晚冬的夜晚让说出来的话套着一层朦胧的雾,萧百守说这是看得见的声音,他伸手去抓嘴巴里哈出来的雾,听见爸爸说一一“你的妈妈,很坚强。”
萧百守的小手拢成了拳,抓住了爸爸的话,又难过地趴在爸爸的肩膀上说:“那我是照溪的宝宝,我也很坚强。”夜晚非常漫长,足够整理从北京回苏州的行囊。年关已过,都是人往北京来,从北京离开的少,林严舒不想麻烦孩子,早就去排队买到了明天的票。
如果把送别看成平常,那曾枝春和林严舒也只是像往常那样来看女儿一家,这样的日子也常会有,等到哪一天有空了,又相逢。萧砚川夜里看见熟睡的太太和孩子,眼眸垂下,走到床边替他们阖好被子。似乎知道这些日子来,为什么她积极抱萧百守来主卧睡,她只知道丈夫要和她鱼水之欢,却不知道告诉丈夫她处在难关。萧砚川拉开衣柜抽屉,在昏暗的壁灯下再仔细瞧上面的文字。听说妈妈怀宝宝的时候,都会去照一张B超单,所以妈妈很熟悉拍照的流程,熟悉到不用丈夫陪。
萧砚川川忽然感到身上被卸了一股力,情绪像无数吐着舌头的蛇一般纠缠往身体外冲,他滴着汗的后背往墙上一靠,仿佛是跌撞上去的。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在他求爱的时候,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看着他?她总是要扮演好的妻子,温柔的妈妈,就算没有丈夫,也能将这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是一位优秀的研究专家。她一直追求完美,直到身体出现裂缝,那里渗出血来。她也不告诉他。
她在面对这些无可奈何的身体隐痛时,还要笑着和父母吃饭,送他们搭上火车,和至亲道别。
萧砚川仰了仰脖颈,阖着眼眸深深地呼吸。她是觉得他依然是无法诉说隐秘心事的人,还是偏偏这个心事,是与丈夫的欲望有关,她怕他不高兴。
因为他总是乐此不疲地想要进入她,她还跟他说过,可以不用戴套了,因为她去结了扎。
那种快乐是真的,他都要高兴疯了,他畅想这些年的失去要如何弥补,想他们如何贴在一起,怎么扣紧都不够,可以随时随地,可以毫无阻隔……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有代价,而她在承受着。他没有看过胚芽的照片,他只看到一个锁,结在了他太太的身体里。“哒~”
火车检票员在车票上用打孔机压出了一个缺口。萧砚川在午后的火车站台上送走照溪的爸爸妈妈,她和萧百守在挥手,人在分别时,说的是“再见”。
他看着她在冷冬里的模样,竞然在这一刻才体会到和她一样的心情,身体像被一辆火车贯穿而过,心都掏空了,变成了一座空了心的山。黑色的长外套里是照溪今晨给他搭的深灰色高领衣,他微一低头,领口就会暖着他,萧百守问:“回了苏州,是不是更暖一点?”林照溪点了点头:“是啊,因为苏州在南方,下雪都比北京少呢。”萧百守有些难过地抓着小手,低着头说:“如果暖一点,那我就不难过了。”
林照溪微微一怔,下一秒,丈夫把他抱了起来,安慰道:“萧百守喜欢苏州,姥姥姥爷回去你喜欢的地方,那你就不用担心了。”萧百守蔫蔫地点了点头。
林照溪为了哄他,说:“那我们去吃冰激淋吧,妈妈请你,不用掏你的小红包。”
萧百守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冬天吃冰激淋,那他就从里到外,都是一个小雪人了!在麦当劳排长队就只买一个甜筒,林照溪不能吃,萧百守不能吃多,萧砚川要负责吃萧百守吃剩的,他们这一家子也是够节省的。就这样慢悠悠地沿着路边的小径往回走,午后的阳光让世界生出暖意,萧百守走在前面踩树影落下的碎光,说:“就这样走到阳光里,春天就来啦~他好喜欢春天,因为他是春天的孩子。
林照溪微歪头眉眼弯弯地笑,插在外套兜里的手忽然被人抽了出去,她一怔,低头就见萧砚川拢着她的指尖揣进他的外套兜里。那根圆筒冰激淋被他吃掉了。
回到家,院子里还有光影在,萧百守高兴地又继续踩,他的姥姥姥爷临出发前还要给孩子们做一顿咸汤圆,萧百守吃得圆滚滚,到回来了也不太饿,只是玩了一会就困了,要换衣服爬上他的小床睡。生物钟比谁都准。
林照溪给他换了衣服后,说:“妈妈也困了,那就看谁的午睡睡得最久。”萧百守一听,小汤圆似的身子往床边挪了挪,说:“那妈妈你躺这里。”萧砚川站在一旁,眼神微不可察地落向太太。照溪说:“好呀!”
他无声地深吸口气,说:“我今天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林照溪一听,肩膀微微松了下,面上说:“嗯,那你开车注意安全哦。”“爸爸要安全~”
小包子躺在床上,已经迷迷糊糊要进入睡眠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