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什么。
待匀顺气后抬起手摸了摸嬴成蟜圆润的后脑勺:“莫急莫急,你还小,需要王上庇护。而且自从有了你这润肺生津的雪梨汤,我的咳疾已经好多了。
“对了,你今日特地出宫办的事还顺利吗?要不要我给你外大父写封信?”
韩夫人是如今韩国国君桓惠王之女,以此类推,嬴成蟜便是桓惠王的外孙。
韩夫人话里蕴含的意思是如果事情办得不顺利,那么就要做好提桶跑路的准备了。
韩国作为韩夫人的母国,可信度和便利性天然要高上一截,又毗邻秦国,当成跑路第一站再合适不过。
嬴成蟜用头顶住韩夫人的掌心,依恋地蹭了两圈,这才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豪气干云道:“母亲放心,儿子做事,什么时候失败过!”
韩夫人轻哼一声,也不言语,只用平静的眼眸把他望着,似乎在说果真如此吗?
论翻黑历史,少有人能比过当妈的。
嬴成蟜的脸在韩夫人注视下慢慢变红,最后耍赖式地大叫起来:“母亲,母亲!你不准说!”
韩夫人笑笑,还是没说话。但意思通过眼眸清晰无比地传达出来,“我本来就没有说话。”
好在韩夫人还是有着拳拳爱子之心,没舍得把嬴成蟜给彻底逗炸毛,等着嬴成蟜闹够了小脾气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你自小聪明有主意,我也教不了你什么。
“只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求富贵已极,惟愿能平平安安的。奈何锥处囊中,久之必现,你到底是卷了进去。
“你既已决定不争,还需记住拔剑容易回鞘难这句话。拔剑是为争,要无所顾忌,要勇往直前,求一个毙敌于先。
“而回鞘是为不争,要瞻前顾后,要小心翼翼,既求莫割伤了手,也不能让人以为你好欺负。”
嬴成蟜细细听着,不时点头。
前世的记忆多是科学知识和屠龙术,论权谋机变,忖度人心,还得看韩夫人这种在宫廷里泡大的。
只是说着说着,韩夫人的情绪渐渐变得低落起来:“可惜韩国国小兵弱,也无几人得列高职,更无人获封显爵,不能如楚国那般为你助力。将来,将来若有,总之不必以我为念。”
嬴成蟜听了这遗嘱一般的话心中五味杂陈,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面上却挑眉笑道:“以弱胜强,不是正能显出儿子的本事吗?母亲您得对我多些信心。
“再说了,力不看多寡,只看能有多少能拿出来用。儿子有母亲,就已经足够。”
虽然他此世的生父只是颇具人形,但他的母亲是真疼他啊。
比起他哥爹不疼,娘不爱,仲父还把他当盘菜使劲涮的境况,他简直不要太幸福好吧。
嬴成蟜其实是想继续在母亲身边放赖的,奈何韩夫人得知夏太后有召后很快把他收拾停当给推了出去,“既是你大母有召,万不可去迟了。”
在夏太后宫中等待着嬴成蟜的是热乎乎的肉夹馍和夏太后强压着怒意的问询:“蟜,我听说你今日去迎你兄长,还赠了他麻衣丧服?”
嬴成蟜竭力张开嘴,咬了一大口肉夹馍,面香混合着肉香,温热的油脂浸润口腔,进而安抚五脏庙,那滋味甭提了。
如果非要用词句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个字,爽!
嬴成蟜甚至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把门丁肉饼的制作方法也贡献出来,他大母宫中这个厨子的手艺着实是好啊,各种料也下得足。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正在发怒的老祖母给应付过去,否则别说是门钉肉饼,就是肉夹馍都要被她灼热的视线给烧成炭了。
于是嬴成蟜克制住了再来上一大口的冲动,一字一顿认真说道:“是啊。”然后赶在夏太后勃然大怒前说道,“是大母您教导我的,说父王国事繁忙,不能再让他为我操心。
“那我与兄长好好相处,其乐融融,那父王肯定会欢喜的。”
夏太后听了嬴成蟜这番应答后,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
好好好,真不愧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明孙子,还没她腰高呢就学会用兄友弟恭这种绝对政治正确,但毫无作用的废话来敷衍她了。
你们兄弟两个是竞争对手!竞争对手!明白吗!
你出城迎一迎他做个样子给王上看就得了,怎么能真帮忙呢!
她怀胎十月,九死一生诞育的儿子已经归了别人,现在连她看中的孙子也要不战而降,俯首称臣了吗!
那这咸阳宫中将来哪里还会有她的位置!
愤怒吞噬了夏太后所剩不多的理智,冲动之下口不择言道:“韩姬身体如何,咳疾有好些了吗?若是仍不见好,大母宫中还有些医术精湛的医者,应能为你分忧。”
嬴成蟜忽然就觉得嘴里的肉夹馍不香了。
从前也没听你说起这个啊,所以这是在用他的母亲威胁他?
保持着公子的仪态把嘴里的食物吞咽干净后,嬴成蟜扯出了一个肉笑皮不笑的笑容:“不劳大母费心,母亲有我照顾,身体好着呢。”
听清楚了吗,我妈的事用不着你管!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活着呢!
你又不是没儿子,那有不满就都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