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副都御史肖以恩叹了口气,也跟在队伍里,毕竞他要是这个时候还不和都察院站一块儿,那就成了众矢之的。
许久不早朝的朱道崇甚至都不知道裴合敬死了,乍一听到,他心中大骇。朱道崇虽然这些日子不早朝,但他还是会时不时见范光表,让他呈报一些重要之事,可范光表对此事竞然一字未提。四品官员横死已经是大事,更何况死的是都察院的官。今日有人胆大包天闯进四品官员的宅子,把人给杀了,焉知明日是不是要闯入内廷,对他动手?
范光表暗道不妙,都察院这群吵闹的蚊虫都死了一个了,怎么还不知道何为闭嘴?
肖以恩也是个废物,连手底下一个御史都辖制不住,由得他闹到陛下面前!“陛下前些日子为国事太过操心,臣想着等大理寺这边有个结论,再与陛下禀报,万没想到大理寺差事办得不如人意。”范光表自陈缘由,心中直犯嘀咕,解释只是走个过场,陛下只要信他,自是随口解释两句就过了。<1
好在陛下对他依旧信任有加,没说什么,只下令裴合敬的案子移交三法司彻查,并且发落大理寺少卿。
“一个案子办得天怒人怨,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先罚你俸禄一年,若是后面查到你真如都察院所说的故意敷衍办案,就小心你的脑袋吧。”“此次三法司联合办案,你不要参与了,就派……”朱道崇在大理寺那几个官员扫了一圈,挑出了自己之前钦点的探花郎,“就让陆暄和参与吧。”朱道崇自是不了解大理寺这些人各自办案水平如何,但陆暄和长得好,他记忆尤深,要不然也不会那年点他当探花郎。朝堂上都以为此事告一段落,准备接着议回天狗食日之事,徐正清脑海中却猛然想起谢钧和他在宛平县分开时说的话。他说:“徐御史你纠结此案,但以我所看,这案子查来查去,无非是之前的替死鬼分量不够重,再换另外一个替死鬼。”那时徐正清以为谢钧的意思是劝他莫要纰蛏撼树,所以他的回答是:“有些事情就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此时看着案件移交三法司,范首辅依旧不慌不乱的样子,他才懂谢钧言中之意。
光凭他们都察院之力,只查这个案子的话,就算三法司来查,也是无疾而终。
可若是加上谢钧呢?
纵使有些歉疚,但徐正清当即决定拉谢钧下水。徐正清大义凛然地又站出来,这次矛头对准谢钧:“陛下,臣听闻裴大人身死前一日曾给谢次辅递了道折子,臣认为这是关键性证据,但谢次辅却从不示人,其中必有蹊跷。”
谢钧心想,果然他没看错人,徐正清也是个直臣,但他同何正卿不太一样。何正卿是个给自己找事的直臣,他让陛下自省,陛下就能让他回老家。而他徐正清是个专给别人找事的直臣,此时找到了谢钧头上。<2面对皇帝的询问,谢钧却依旧言辞犹豫,皇帝追问之下,谢钧才说出口:“那折子是裴合敬弹劾宁波府知府孙铭古在浙江吞并民田,侵占秋粮和赋税。此话一出,朝堂哗然一片。
范光表心中痛骂肖以恩,他不是说裴合敬没拿到关键性证据,所以给谢钧的折子说的只是些常例琐事吗?
肖以恩这等蠢材!
朱道崇:“既有线索,谢钧你为何不早说?”“众所周知,臣和范大人家里有仇怨,那孙铭古又是范大人最器重的学生,裴合敬折子里说他的证据过两日才附上,可证据奉上之前他就死了。这折子变得无凭无据,臣若揭发,怕是大家都觉得臣是挟私以报。"<3谢钧俯首启奏,声音慷慨悲痛,旁人都看不到的脸上却冷静自持极了。是啊,为了不背上挟私以报的名头,让这个证据有足够的效用,谢钧生生造出来一个“势”。
然后在此时,顺势而为。<3
大大大
林蕴远在郊外,自是不知道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她在等一个人来信。很不想承认,但她等的这个人是谢次辅。
昨日她再去村子里送农具试用时,恰好碰到衙役也来村里送农具,这才知道谢次辅吩咐工部做了一批农具,分到皇城的各个村庄试用,如果效果好的话,将进一步推广到全大周。
“上面叫我们来分发的时候,说如果有人问起,就告诉他们这是按照林二小姐的方法制成的。“衙役不忘补充。
这倒叫林蕴有些意外,她甚至做好了谢钧将此事的功劳全都据为己有的准备。
毕竞他这个人,看起来能做得出这种事,并且能做得毫无心理负担。1他陡然高风亮节,让林蕴都有些不习惯了。当然,这并不能改善他在林蕴心中的坏形象,顶多只是稍微少讨厌他那么一点点。
此时等待谢钧的原因是因为冬至就在后日了,林蕴这两日去村子时,有少数人在锄头镰刀的作用下,已经决定泡麦种,但都泡得不多。谢钧说他会解决九麦法的推广问题,但林蕴迟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衙役也只在村里发锄头镰刀,没有宣传九麦法的意思。前两日,林蕴还有些看热闹,觉得就算谢钧再神通广大,他在让百姓浸麦种的时候也一定会遇到困难,毕竞除非下死命令,否则百姓们也大概率会阳奉队违。
但谢钧没有任何动作,冬至过了可就来不及了,她本来就不信任谢钧,此时更是有些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