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出苗
春分日,林蕴感觉明明刚合上眼,就又要起来干活了。昨日浸种累得她腰酸背痛,今早起床全凭毅力,等吃完早饭站到地里,嗅到熟悉的泥土气息,疲惫感瞬间抽离,林蕴兴奋起来。望着眼前一垄一垄的地,心跳得很快,此时此刻地里光秃秃的,但两个半月后,这里将成一片麦田。
林蕴深吸一口气,冲着天边刚冒头的太阳咧嘴一笑,回头望正在等待的佃农们,道:“咱们开工吧。”
林蕴用尺量过间距,在地里拉好线,一切就绪。将耧车套在耕牛身后,手上戴着手套,脸上捂着口罩,林蕴在布袋里中舀一铲种子,倒入耧斗中。
她同身后的佃农介绍道:“我们地里采取条播,不用撒播。”撒播是抓一把麦种,站在田头,边走边均匀地撒在地里,而条播是用耧车均匀播种。
耧车其实大周前些年就有了,但百姓们认为播种是个简单事,自己往地里撒撒就好,没必要还要弄辆车,因此很少人使用,大部分人都没见过。牛沿着拉好的线往前走,耧车的耧脚划开长沟,林蕴扶着耧架,轻摇耧斗,麦种通过孔隙均匀落入沟中,等耧车离开,土壤自然覆盖并略作压实。一辆耧车驶过,完成了开沟、播种、覆土、镇压四个步骤。“条播的话,比撒种子要更节约种子,之后麦子长得整齐,有行距,不管是除草还是施肥都方便。”
“而且通风光照好,苗不仅长得更好,病害也更少发生,进而能提升亩产。”
即使佃农们不一定乐意听,但林蕴总是愿意一遍遍对他们讲些“大道理”,同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土地无声,人不能也跟着沉默。
她前些日子问过许多人他们如何种地,得到的回答大部分都是种子播到地里,施点肥,旱了试着浇点水,然后就是听天由命。所以林蕴要讲,要不厌其烦地讲。
农民们固执又忠诚,哪怕只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她的办法,这法子就能跟着一个家族的延续而代代流传。1
听到林蕴说得头头是道,佃农们将信将疑,条播的操作不难,佃农们很快上手,林蕴知道他们都是种地的老把式,但她还是叫过他们一一检查手套和口罩带没带好。
“这麦种经过砒霜溶液浸泡,有微量毒素,中途若是谁摘下口罩手套,徒手摸麦种,日后就不要来我这里做活了,更别说给赏钱。”有几个佃农本想着等干活干热了,就把兜在脸上的布片取下来,一听林小姐这话,方才的想法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小姐是个极好的地主,一般佃农就是给主子种地,给口饭吃,好心的地主收成的时候会分佃农点粮食,但没有工钱一说。明明是分内之事,但林小姐时不时找各种名头发赏钱,这样的差事可不多得,他们得把这布片和手套捂好了。
耧车一道道走过,一片片田地被撒下麦种。其中一个佃农被安排隔两列麦垄,撒一列豌豆种子,他干着与周围人不同的活,有些忐忑。
“林小姐,你确定是要种豌豆吗?你和全皇城的百姓比种麦,中间却要插豌豆,这不是自降亩产吗?”
林蕴只让他放心心大胆地去种豌豆:“麦田里插种豌豆,麦苗和豌豆苗相辅相成,麦子收成更多,不信你等日后看看。”安排好播种的格局,林蕴也没闲着,她坐在田埂上,在一大摞木牌上认认真真写下【麦种剧毒,请勿食用】。
林蕴并非杞人忧天,她之前没有用砒霜溶液浸泡全皇城的麦种并非藏私,而是涉及毒药,要慎之又慎。
大周吃不饱饭的人太多了,饿得扒地里的种子吃并非玩笑,林蕴写完字又觉得不妥,来偷吃种子的人大概率不识字。林蕴用出小时候画连环画的功力,画了一只鸟吃种子,然后下一幕就是鸟死了。<2
批量生产完警示牌,林蕴还是有些不放心,想着晚上还是要派人看着田,林蕴连忙写了几封信递到了宛平的驿铺,让其他几个县的田也要派人夜间值守。大周的驿传制度十分发达,是朝廷的官方通讯手段,不消半日,林蕴的信便能传到其他几个县的庄头手里。
这是谢钧给她行的方便。
那两日,林蕴同谢钧办事的间隙,没把学骑马落下,等和谢钧分开,林蕴私底下也没少练。
骑马这个技能很重要,春种一旦开始,林蕴定是会来回奔波,她做事不求尽善尽美,但总是尽力而为。
私下练得太狠,导致林蕴再见到谢钧的时候,一走路就纰牙咧嘴。谢钧见了自然是少不了嘲讽,皱着眉同她说什么:“林二小姐,你是想练得把马腿安到你腿上,好成天在皇城几个县里蹿?"1林蕴当时听到这话,感觉腿都没那么疼了,被气得心口疼。谢钧要是个哑巴该多好啊,如果他不会说话,不仅不会成为他的缺憾,反而让他更完美。
林蕴不理谢钧的讽刺,憋着气汇报完自己之后的种地计划就准备走了,但谢钧叫住她,皱着眉递给林蕴一枚腰牌。
“这是皇城的驿站令,一些紧急的小事传讯即可,不用自己跑,免得人马俱疲。”
回忆完这一番,林蕴觉得算了,和谢钧相处,少在意他那张嘴,只看他做什么就是了。
林蕴再次感叹,要是谢钧是个哑巴,那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