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除了现场看吃播,他还有喜欢给人做司机的癖好?
大抵也知道自己的碎碎念,有点儿不识好歹的嫌疑,她心里指指点点,面上倒是一言不发。
时述却还是从她不甚磊落的眼神里抓到根据,偏头看她一眼,不问自答:“感冒药致困,开车不安全。”
“…噢。”
苏途哽了一下,碎碎念也不敢了。
安静靠着椅背,看窗外月影流转,影影绰绰洒进车厢,耳畔轻音乐舒缓流淌,药效随着时间推移,无知无觉稀释感官。
她扑簌着眼,才隐约想起,好像忘了些什么事时,眼皮就已经不受控地沉沉耷拉下来。
最后收入眼帘的,是一张硬朗强势,却无端令人心安的挺括侧脸。
许是那模样过于扎眼。
以至于意识都已涣散,模糊轮廓却仍在脑海久久存续,一度悄然延伸至朦胧梦境…
她手里攥着一颗奶糖,心里好像也因此泛起一丝甜意,于是那些只留存于大脑深处的珍贵影像,便也就此一帧帧地舒展开来。
-市监局电话知道么?
-竞标结束。
-我帮你打。
像这样无需任何理由的偏袒,她曾经也拥有过很多很多,而它们的组成,便是一位老太太不甚和善的脸孔——
-谁说的?谁说你有娘生没娘养的?现在就带我去,看老娘不当场打断他的狗腿!
-什么?我孙女勾引你家兔崽子?你要不先睁开眼睛看看,你那傻儿子长的什么熊样吧!
-哦,成绩下滑就是早恋?那你教书水平下降,是不是因为在搞黄昏恋?
-什么倒霉公司一天到晚加班?领导不回家就不让你回家?你要不问问他,劳动法是这样写的吗……
然而画面一转,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神情呆滞,麻木地站在灵台前,边上是亲戚或真或假的哭声,与舅妈时高时低的耳语:“谁知道啊!”
“从小就喜欢窝在家里,大学也不肯往外考,这几年上班,也是隔三差五就回来一趟,跟要长在老太太身边一样,谁知道这次干嘛,一出去就是半个月,等她回来人都凉透了……”
“嗐……”
“不过讲老实话,好在也是直接就这么去了,总比半死不活的在那儿吊着,还要连累我们这些年轻的……”
话没说完,猛不丁被人揪住领口。
方才还半死不活站在遗像前的苏途,突然就猩红着眼,抓着她大声质问:“你说什么——”
舅妈吓了一跳:“死丫头!你想干什么?!”
苏途充耳不闻,只死死抓着人崩溃大喊:“你说什么?我问你说的是什么——”
再之后,就是她被众人强行拉开,舅妈积压的怒火也彻底爆发:“死丫头,平时弱不禁风、半桶水都提不动的,敢情这点儿力气都拿来对付我了是吧?”
“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能有命长到这么大吗?怎么,在这儿住的不舒坦?我伺候你伺候的还不到位是吧?”
“那行啊!赶明儿我就把这破房子给卖了,反正现在老太婆死了,留着这凶宅也没用!不如拿去换点钱给你表弟讨媳妇……”
她紧闭着眼,又听到自己越来越微弱的啜泣与挣扎:“别卖!求你了舅舅,别卖……”
“那我买!我买行不行?”
“我有存款的!我现在就转给你!不够的我再去卖车,去贷款,去找我爸妈借!你先别卖,等等我行不行……”
“别卖舅舅,别卖……”
“别走,外婆别走——”
车子驶入地库。
时述熄火看过去时,她不知正梦到了些什么,身体被困在安全带里微弱挣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鼻尖隐约溢出零星哭腔。
难过在某个瞬间破壁,白皙干净的小脸,霎时充斥泪痕。
他眉心蹙起,倾身将安全带解开,又屈指贴近她的脸颊,迟疑之间,面前的人像终于冲破桎梏,忽然惊惶睁眼!
车内没有开灯。
苏途急喘着气,在幽暗密闭的环境里,猛然捕捉到一道宽阔身影时,无异于失足在茫茫大海间,慌乱抓到一段浮木。
本能伸手勾过他的脖颈,哽咽搂紧:“别走——”
温软骤然入怀。
时述手还悬在空中,身形愕然僵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