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曾在意,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阿柠不放。阿柠只能继续解释:“奴婢父亲只略读过一年书,识几个字,奴婢外祖父曾经考中秀才,是以母亲读过几年书,不过这名字却不是父母帮着取的,是我们镇子上学堂的夫子给取的。”
睿王继续追问:“你多大了?”
阿柠很是受不了他的目光,她不太喜欢,便越发低头:“奴婢今年十六岁。”
睿王若有所思:“哦,十六岁了……”
阿柠沉默低着头。
一旁莫先洲便吩咐阿柠道:“等下我要前去函德宫,你自己先熟悉下针灸方略。”
阿柠的心顿时漏跳一拍,函德宫……莫先生要去函德殿,为皇上针灸。睿王的视线自始至终不曾离开阿柠的脸,自然轻易捕捉到了阿柠的些许异样。
他轻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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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睿王走了后,莫先洲看着睿王的背影,半响,突然问阿柠:“你见过睿王殿下?”
阿柠不敢隐瞒,说起自己从神秀宫出来,曾经见过太子和睿王前去,当时见过礼。
莫先洲皱眉,长叹了一声。
阿柠小心翼翼地看向莫先洲:“大人?”
莫先洲:“我活了一把年纪,行医多年,悬壶济世,也算是弟子盈门,其中不乏有成之辈,只是于针灸妇科之术,至今后继无人,你天资聪颖,博闻强识,我是盼着能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阿柠听着,连忙道:“大人,奴婢受宠若惊,愿意遵大人教导。”莫先洲望着眼前的小女子,她自然是踏实恬静的性子,就她本身而言,是不可多得之才。
但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她不招惹是非,是非却要来寻她。那一晚帝王竞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开,这已经很是匪夷所思了,如今睿王殿下借故前来,只怕也是为了她。
想着这些,他的视线再次扫过一旁的手记,密密麻麻的小楷,那是她记录下来的。
这是一个踏实的孩子,如果就此留在太医院,将来总会有所成就的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函德殿中,无显大师望着坐在龙座上的元熙帝。元熙帝轻垂着修长的羽睫,在眼下形成淡淡的阴影,越发映衬着他过于苍白的容颜。
无显大师轻叹一声:“陛下突然传召贫僧,可是有什么吩咐?”元熙帝薄唇轻动,开口:“我见到她了。”无显大师再是从容,也是震惊。
他望着高居于宝座上的元熙帝,心里明白,这位帝王口中的“她”,只能有一个人,已经故去的元宸皇后。
他蹙眉,疑惑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他说完这话后,元熙帝睫羽微颤,抬起眼,看过来。无显大师越发疑惑。
往日的元熙帝眼底幽邃暗沉,仿佛无边的黑渊,让人不敢直视。可是现在,他的眼底竞燃起一丝希冀的光。这时,他便听到元熙帝开口,缓慢地道:“朕确实见到她了,她望着朕,她还对着朕伸出手,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朕。”大师心中狐疑,小心翼翼地道:“皇后娘娘说了什么?”元熙帝:“她想和朕说话,但是她无法说出口,她无助地望着朕,她在祈求朕,求朕去救她。”
他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攥紧了龙椅的把手,声音嘶哑而用力:“她一定还活着,她被困在一个地方,她在等着朕,朕必须设法见到她。”大师轻叹一声。
皇后已经走了十年了,谁想到,十年了,皇帝还未曾走出,他竞如此执迷不悟。
这种固执似乎是没办法劝服的,甚至在元熙帝心里,哪怕他的皇后成为一缕魂魄,那为什么不可以回来?他是帝王,他无所不能,他要人把他皇后的魂魄招回来。
元熙帝:“大师以为朕在说笑?”
大师无言以对。
元熙帝:“她要走,朕不许,朕便握住了她的手腕,朕可以感觉到,那就是她的体温,她还活着!”
大师:“陛下,皇后早已经仙逝而去!”
元熙帝:“住口。”
只有两个字,却生生透出摄人的阴冷之气。他陡然自龙椅上站起,华贵讲究的龙袍也随之铺展开来,在冰冷的台阶上荡开。
他眯着眼,神情阴鸷地望着前方虚无的一处,眼底似有灼灼火焰在烧。他喃喃地道:“她还活着,朕看到她在哭,她还抱着朕,她在心疼朕,她一定还活着。”
因为他看到的阿凝,不是年少的阿凝,也不是刚嫁给自己的阿凝,更不是临终前的阿凝。
那是一个经历了漫长的分离后,含着泪,依然竭尽全力想触碰自己的阿凝。这一刻,元熙帝痛彻心扉地想,也许茫茫苦海中,真有一块浮木载浮载沉,在等着他百年的一抬首,在苦苦盼着一丝机缘。他一字字地道:“传钦天监监正,兵马司御史,龙御卫指挥使。”冰冷固执的声音沉沉地落在殿前,一声令下,大昭整个天下都为之撼动。哪怕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一次次地自暗无天日中抬起头,去寻她。无显大师看着这个几近癫狂的帝王,紧攥着手中禅珠,半响说不出任何言语。
他再一次清楚地明白,自己哪怕诵读一万遍经书,也无法化解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