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站在一边的祝长留心中都忍不住飘过这样的疑惑。潜水的系统都冒出来：“宿主，问题出在哪里？”自然是出在毫无配合这里，这份东拼西凑出来的计划，充分彰显了每个人的风格，有的事无巨细，有的一言概之，但最关键的一一裴焱在将内容刻进玉牍时竟然只原封不动的复刻，一点都没有修改格式。看着宽窄不一的行距，大小不同的字迹，秦隽头都要大了。然后又笑了。
这不是纰漏，这是心眼。
这些字迹中，惟独一个人写得最好，那就是裴焱。秦隽深吸一口气，将玉牒放在桌上，轻轻一声响，被她注视的裴焱下意识抖了抖。
“你们是分别把内容刻进玉牍的，还是你最后统一刻录的？”秦隽估计，多半都是裴焱一个人弄的。
“是我。”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不等秦隽说话，裴焱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沓纸来，上面赫然是其他堂主的字迹，与玉牍里的刻录印记如出一辙。
有备而来，秦隽想，甚至提前准备了证据证明自己只是思虑不周，而不是有心疏漏。
“裴焱，工作不是这样做的。“秦隽并没有训斥，相反很是温和地叹息一声。裴焱却被这一声叹息搞得头皮发麻，“宫主……可是其他堂主所写部分有何不妥？”
又是一招很高明的甩锅。但秦隽不需要会甩锅的人，她要的是能任劳任怨给她干活创造价值的人。
就比如祝长留这样的，秦隽眼风从祝长留身上扫过，会干活且不屑于用心眼子，真是天选打工人。
“裴焱，任务交给你，是希望你能统筹完成，让任务更上一层楼，而不是自己在任务里一枝独秀。”
咯噔，裴焱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他张嘴，试图解释，可秦隽不需要解释。
“任务交给你，是我对你的信任，也是魔宫对你的信任，但你做成这副样子，你觉得如何将这份计划公布到魔宫所有门人面前。”“裴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该懂。”裴焱闭上嘴，无声地垂下头，相比疾言厉色的训斥，秦隽语重心长的态度反倒才让他难受，像细密的针扎在身上。
他……当真辜负了魔宫对他的期待？
………事实上，你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做到了最好，但还不够好。“秦隽说，“你是魔宫的堂主，日后要肩负起更加艰巨的任务，你身上承载的不仅仅是你个人的命运，还有魔宫未来的前进方向。做到现在这样，不够。”裴焱低下的头再度抬起，他眼中晶莹，热泪盈眶，为秦隽的期待感动。这是他最想要的认可。
“宫主放心，我一定谨记教诲，今后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宫主的期待。”裴焱说着就要从秦隽手中拿走玉牍，“我这就回去修改，两个时辰一一不！最多一个时辰，我一定会修改一份完美的计划！”秦隽素白的手腕一转，轻而易举从裴焱手中逃过，她手中握着两枚玉牍，裴焱扑了个空。
狭长的刀眼微微挑起，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狡黠。秦隽好整以暇道：“裴堂主如何确认你修改之后的计划就一定是完美无缺的？”
裴焱眨眨眼，眼中茫然，他把秦隽提出来的问题都修改好，把同僚们浮皮潦草的内容也一并细化，这难道还不够完美吗？秦隽站起身：“问题永远会有，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方案。也总有你我思考不到的地方，裴堂主，你认真工作的精神非常值得肯定与赞扬，积极改正的态度也值得学习，但你应该要清楚，身为堂主，身为管理层，什么才是你应该做的，什么是不需要你亲力亲为的。”
裴焱眼中茫然愈甚，秦隽却不肯再多说了。“这份重组计划，你主要负责了哪部分？”裴焱从刚才的问题中回过神来，不敢再多动心思，老老实实说自己主要做了什么。
一团乱麻，不堪入耳。
“你知道一个负责人要做什么吗？"秦隽神色微沉，直接打断了裴焱滔滔不绝的讲述。
裴焱还是第一次见秦隽这副神情。他想起自己尚在荣国时领兵打仗的情景，他是怎么做的？事无巨细，一应包揽，大事小事亲自过手，最后的结果是仁么？
背叛、孤立无援……
秦隽话点到为止。
“回去想想，希望明天你能想明白，给我一个答案。”裴焱踩着昏黄的余晖离开，房间里彻底昏暗，秦隽打了个响指，灵气点燃了屋里的灯。
光影下，秦隽美得锋利的脸上罕见地有一丝柔和。她问祝长留：“你知道一个负责人要做什么吗？”祝长留眼中的眸光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清楚，声音却清晰地传进耳朵里。他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