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滑向晚上八点多。
窗外，持续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显露出疲态，雨点变得稀疏，敲打玻璃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从之前的倾盆之势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低语。
室内暖黄的灯光下，饭菜的香气还未完全散去。
吴萌萌小口吃着王阿姨最后端上来的清爽水果拼盘，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她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小包，屏幕无声地亮起又熄灭，亮起又熄灭，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在跳动。虽然她早早调成了静音，但那不断亮起的屏幕光，在昏暗的角落里异常醒目，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刺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除了她妈，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执着。
她一个小姑娘家，大晚上的还没回家，电话也不接，当妈的能不急吗？
吴萌萌心里清楚得很，这种程度的“查岗”，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以前就算跟同学朋友玩得晚点，也顶多发个信息报备，或者提前说好。
像今天这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大半天加一个晚上，电话还静音不接，在她家绝对是爆炸性事件。她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李言。他正吃着一块切好的哈密瓜，似乎并未注意到她包里的动静。吴萌萌心里更乱了，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放下手里的水果叉，她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几块水果，有些食不知味。
该怎么开口呢？
原本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正在迅速瘪下去。
她预想中的情景，是在这温馨的晚餐后，气氛更放松，或许能旁敲侧击地探听一下李言对自己、对两人关系的看法。
哪怕只是模糊的一点暗示也好。
但现在看来，老妈这夺命连环call彻底搅乱了她的计划。
别说探口风了，连继续安稳地待下去都成了问题。
吴萌萌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留下？
这个念头像诱人的毒苹果，在她脑海里闪现。
如果能留宿……那意味着什么？
可能性让她心跳加速，血液都似乎热了几分。
但她很快又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清醒。
不行！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李言这样的男人，条件好到离谱，身边永远不会缺少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
自己如果也这么急不可耐地贴上去，会不会反而让他看轻了？
觉得她和那些只看中他钱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她想要的，是更长久的、更稳定的关系，是“女朋友”甚至更远的身份，而不是露水情缘的一夜。主动留下，风险太大了，很可能适得其反，彻底断送掉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清纯”、“邻家”的印象。
而且……
吴萌萌烦躁地看了一眼再次亮起的手机屏幕。
就算她豁出去了想留下，眼前这个“家”的障碍就绕不过去一一她没跟老妈报备晚上不回家！这时候就算临时找闺蜜圆圆谎，也根本来不及，漏洞百出。
以她老妈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肯定会直接打电话给闺蜜核实，甚至可能亲自找上门！一想到老妈可能直接杀到闺蜜的小区门口，吴萌萌就头皮发麻。
在家人眼里，她始终是个需要被保护、被监管的孩子，这种“夜不归宿”的行为，在他们看来绝对是不可饶恕的叛逆。
看来今晚，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去了。
吴萌萌心里叹了口气，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和不甘。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溜走了吗？
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带着嘲讽的意味。
“我……我吃饱了。”吴萌萌终于鼓起勇气，放下叉子，声音有点干涩。
她抬起头，看向李言，“谢谢李言哥的晚饭，还有……今天收留我避雨。雨好像也小多了，我……我该回家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但眼神里的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李言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水果。
他抬眼看向吴萌萌，目光平静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想确认什么。
然后又侧头看了看窗外。
雨确实小了很多，不再是密不透风的幕布，路灯的光线能清晰地勾勒出细细的雨丝轨迹。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和凉意。
他点了点头，动作干脆利落：“嗯，雨是小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长，“走吧，我送你回去。”
吴萌萌心里微微一紧。
他答应了，而且说要送她……
这让她在失落之余又泛起一丝暖意和微小的雀跃。
至少，他愿意花时间送她回家，而不是直接叫个车。
“啊？不用麻烦的，李言哥！”吴萌萌也连忙站起来，习惯性地推辞，“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很方便的！”她不想显得太麻烦他。
“没事，”李言已经转身往玄关走，语气不容置疑，“正好我也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