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物的起源到一切的终点，从循环往复的轮回到没有尽头的永劫，从混元无二的一到万道万相的全。莫问一直在战斗。
什么是他的敌人？
此刻，他面对的一切皆是他的敌人。
它不只是某个结果，也不只是某个具体的生命。
它是能量的损耗，灵魂的衰竭，自我的稀释，是永恒面前一切有限之物的脆弱。
它是双眸所见的一切，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因与果的总和，是无限面前一切渺小之物的局限。它是事物变化的根基，一切存在之间的联系，1+1=2的基本法则，是此刻之所以存在的理由，不容置疑的绝对。
它是允许故事上演的舞台，将反抗命运也包含于其中的命运，是战斗这件行为本身。
它如此的庞大，以至于莫问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包含于其中，除了莫问此刻渴望的胜利外，连他对胜利的渴望都只是它的一部分。
所以，唯有战斗。
面对即将因清醒而崩坏凡尘的莫问，玄铁选择了战斗，面对即将成为唯一神的莫问，宙斯选择了战斗，面对凡尘因【上域】的一举一动而改变的现实，所有放弃解脱的人们，都选择了战斗。
莫问自然也会战斗，他会不断地战斗下去。
他挥舞武器。
武器尚未挥出，就已在秩序的运转中自然而然地泯灭。
他挥动拳头。
铭刻于身躯上的力量全部消散，永不停歇的力量化为虚无。
他张嘴撕咬。
头颅早已消失，无形之物未能撼动任何东西。
因为秩序的存在，他才拥有躯壳，倘若秩序与他为敌，那么他自然无法维持任何有序的结构，不论那个结构是肉身，力量，灵魂，还是更加深邃的东西。
但莫问的思考没有停止，他还在战斗。
他不明白如何对付这不可思议的强敌，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战斗，即使连他思考的逻辑性都在消失，他已经快要遗忘战斗的含义与为什么要战斗的理由，他也要战斗。
与自我的虚无战斗，与注定的命运战斗，与事物运行的秩序战斗，与他自己的极限，他无法认知并改变那超越他过去一切积累的宏大之物的弱小战斗。
战，战，战！
若我找不到敌人，若我找不到胜利的答案，那么除我想要的答案，除我渴望的方向外，一切皆是我的敌人！至死不休。
万千种结果向他敞开，认输后的美好未来在向他招手，他所有的悔恨，所有的失败皆有逆转的可能，超越凡人认知，甚至超越莫问理解的事项洪流向他用来。
它名为幸福。
如果那一天他推开门后，没有觉醒自己反差异的本质，被驱离世界，和代表他本质一部分的空白空间一起漂流，而是正常地成为能够扭曲现实的强者？
他会玩转都市，一步步踏上权与力的最高峰，享受随心所欲，软玉温香的生活。
如果他没有觉醒特别的力量，只是正常地穿越到其他世界，没有遭遇针对？
他本身在各方面都称得上“天才”，只要有一丝机会，就足以鱼跃龙门。
半本只讲养气的破书，足以造就一位七天内打遍天下，征战列国的最强武夫；在存在灵气的世界中有足够的时间深呼吸，他就能如太古神魔般自然踏上修炼之路，一步步攀至高峰；握住传说中圣剑，他就能使之折服，成为历代最强的勇者，速通魔王。
如果他不是孤儿，拥有一个美好幸福的家庭？
慈爱的母亲，风趣幽默的父亲，富裕的家庭……
莫问可以在一个平静的午后，与妻子相拥，看着窗外掠过的云层，脚下来往的车辆与人流，向爱人轻声耳语，享受那一刻她的娇羞。
他可以静下心来，享受心一点点贴近的感觉，感受温暖沁润他的生命，而非在迫近的灾难前浑身浴血，竭力嘶吼着拦下那一切。
亲情，友情，爱情，一切感情皆真实不虚，它们不是对过去的重启，而是无限膨胀的可能同时重现，包容一切的秩序足以将那些细微的冲突也一并包容，幸福不需要否定现在。
甚至这些幸福，也只是莫问看到的幸福，是他的凡庸。
他就是有点低俗，他不想背负太大的责任，不想每次都失魂落魄地爬回仅有自己的空间，不想一次次死去，甚至他根本就不想战斗，战斗只是他达成目标的工具，而非兴趣。
但莫问还是选择了战斗。
他与自己的幸福，与自己的软弱与摇摆，与他自以为已经彻底战胜，实则仍怀遗憾的过去战斗。因他是唯有现在的短视之人，他拥有超越时空之上的视野，却没有超越人类之上的认知，是不折不扣的愚人。
咽下泪水，嚼干苦涩，所剩之物唯有战斗。
莫问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久。
真实的【上域】不存在时间，凡尘的时间更是被肆意蹂躏，他几乎感知不到凡尘的进度。
啊，明白了，事物的停滞，时间的消失，同样也是他的敌人。
如果无法通过时间的流逝获得成功的结果，那就凭自己的战斗，将想要的结果夺过来。
行动起来，即使已经遗忘了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