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穿着白色的防晒服,衣服被山风吹得鼓起来,像翩然欲飞的鹤。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姜嘉茉扬起手,冲直升机微微笑,对黄栗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黄栗隐隐约约想起。
一一珠山岛暴雨中,姜嘉茉一个人去医院的情景。黄栗的心脏不安地皱缩,感觉到了一种离别的隐痛。“嘉嘉,求你,一定要好好的。”
姜嘉茉逾期了。
她并没有按照约定,准时回来。
警察当晚也没有休息,赶回来彻查清理现场的时候。只有记者方兰,昏厥不醒地躺在禁闭室。
她后脑出血,严重脑震荡,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七八个婴儿。当晚,代孕机构被捣毁的消息,就被全国的媒体报道出来。引起极大的震动。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
所有知情人,都是消音打码后,才出现在荧幕上。江葭,陈景寅,姜嘉茉,
这三个知道楚山海最多秘密的人,全都不知所踪。山区没监控。
而警察调取了国道来往记录,没发现任何可疑车辆。他们好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满身守寡的疯戾、难过到不能自持的人。
是裴京聿。
很遗憾的。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
今年也是他一个人,在燕景台,过没有她的生日。在他们两人的家中。
庭院西南角有一株栾树,姜嘉茉亲手种的。那一年,他冒领别人的名义,给她送来了草木肥料,陪她一起浇灌这棵栾树。
七年后的今年夏天。
现在这棵树,“吾妻手植”长到四层阁楼高度,已经亭亭如盖。她留下的东西就这么微茫。
这么一点零星的回忆,让他辗转反侧,孤枕难眠。然后她就洒脱地抛下他,远走高飞。
这叫他如何能满足!
裴京聿很懂权衡利弊。
他并没有把姜嘉茉下落不明的消息,告诉她的父母。姜嘉茉生日的第二天。
他约了楚山海见面。
临出门之前。
蹒跚学步的小冕,颤颤巍巍地走向他。
小冕不粘其他人。
多数时候,宝宝都一个人孤独地收拾玩具。裴京聿懒洋洋地坐在他身边,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他小脑袋上。小冕坐不住。
裴京聿看见小孩爬来爬去追玩具。
他闲散地点评道:“长得像某人,呆头呆脑,小狗似的。”小冕像是听懂了,生气地原地跺脚。
裴京聿装作被小冕威胁到的样子。
他哼笑了一声:“宝宝这么任性,非要把脚掌踩在爸爸脚背上吗。”他长身玉立,站在一旁陪宝宝讲话。
小冕咿咿呀呀地说不明白。
但是每次裴京聿一来,他就特别高兴。
八个月大的孩子,晃晃悠悠地缠住他,死死抱着他西装裤腿:“玩…玩。小冕的玩具数不胜数。
意大利手工榉木玩具,和NASA设计的婴儿版流体力学沙盘。限量版Playmobil模拟联合国总部场景套,定制版的1920年代的steiff泰迪熊。
还有德国Hape的24K金箔包覆钢琴套件。但小冕只爱黏着裴京聿,嗲声嗲气地叫他爸爸。他特别依恋他,也特别爱哭。
裴京聿从小是个纯粹的酷哥,话少,人也凶。从没见过小男孩这么爱哭的。
他凉津津地捏了捏裴云冕软糯的小白耳垂:“跟谁学的,这么像她。”“只在我面前撒娇是吧,平白折腾我一个人。”小冕埋在他怀里,小小的圆手在眼睛上擦来擦去。“痛!坏爸爸,环…"”
见他流泪。
裴京聿的心里酸酸胀胀的刺痛。
“傻小孩儿,一直揉眼睛做什么。”
小冕不太会说话。
宝宝在他临走之前,才抓着他的衣领说:“…想,想妈妈。”裴京聿垂眸吻了自己小孩的眼泪。
宛如他无数次,吻干他心尖那个女人的眼泪。裴京聿抓心挠肝,要把这个学会技能,全用来对付自己的女人揪出来。把她操到脑浆都中毒,彻底离不开自己,才肯罢休。他滟红的唇瓣上挂着小孩绵软的眼泪。
裴京聿薄唇弯了弯,拍着小冕的脊背,柔声哄他:“爸爸一定会把妈妈带回来。”
“锁在家里,让她只属于我们。”
裴京聿很快和楚山海见面了。
赌场俱乐部的顶层包厢,装潢复古。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韵的粤式美人,站在檀木花楹里,用南音唱着“独倚蓬窗思悄然。″
头顶吊灯晦暗,一蓬蓬普洱的茶香,清淡地缭绕上去。空气充斥着雪茄的焦香气息。
桌上菜品丰盛。
酒是绍兴的古越龙山·国酿1959。
菜品琳琅满目,武昌的鲟鱼,无锡沉木香炙烤的脆鳝,南京的黑松露酥饼,潮汕的花雕澳龙,马来西亚的金丝燕头盏。裴京聿压下喉间涩腥,淡声问:“酒过三巡,前辈有放人的打算吗。”楚山海穿着中山装,别着熠熠生辉的胸针。他低头摩挲着青瓷杯口,看着头顶的灯光,照进茶盏的水纹中。半响,楚山海将怒不怒地抿唇:“我损失惨重,两个部下还在通缉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