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从宫中回府后,王艮恰好从国子监休假,过府来拜见李祺。
“有些清瘦了,以你的学识高中是没有问题的,把身体养好才是要紧。”
王艮近来苦读愈繁,准备参加永乐三年的会试,算算时间,只剩下一年四个月了。
“弟子担心给老师丢人,若是列到三甲去,真是愧对师门。”
“那怎么可能,数遍京中,哪有与你能争锋的,你必然高中一甲。”
王艮给李祺奉上茶,“显穆才有那等自信,弟子只能再努力一些,方不负平生之学。”
“你呀,就是太过于死心眼,方孝孺都死了,何必和他置气,亏了自己的身体。”
王艮闻言没说话,只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
知子莫若父,李祺作为王艮的老师,自然知道他的性格,历史上王艮一言不发,转头就给建文殉难,这是一个认死理的人。
王艮参加了建文二年的会试,但是却被黜落,心中自然引以为耻,这是要卯着劲的考一个好名次,给自己、给老师正名,当初方孝孺黜落他,并不是他王艮没有才华,而是方孝孺以权谋私,没有容人之量!“老师,弟子此番过来是有大事要告,国子监的监生中,多有传胡惟庸案之事,弟子暗中试探探查后,确认此事的确就是方孝孺的门生、以及那些出身浙江诸县的人所为,那些在府中的猜测是没错的,目的就是要阻止公府平反昭雪。”
明明那日王艮已然知晓了元史之事,为何他还特意去查这件事呢?
这便是王艮的性格,他是真正的实干之吏,虽然相信诸位亲长的判断不会错,但还是要自己确定一下,以免误伤无辜之人,现在确定真的如此,那便无所谓了。
这种性格其实是有些不太适合官场的,官场需要的是左右逢源之人,可李褀最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王艮有才华必然前途大好,又忠正刚直,可为李显穆的良友,日后若是能够执掌都察院,必然是大明朝的神剑,可为李显穆的良佐。
“最近京中有了许多传言,老师可要回应一下?”
京中的传言的确很多,有说李祺以江南之血显贵的,有说李祺早就暗通燕王才得以被重用的,还有说李祺是借助临安公主的佞幸之人,总之各种风言风语,目的皆是冲着毁掉李祺名声而去。
李祺不仅不生气,反而轻声笑问道:“相信的人多吗?”
王艮回忆了一下,“彻底相信的人不多,皆是一些愚夫,京中百姓大多是半信半疑,至于士子中,但凡是拜读过您经典的,基本上没有相信的,至少其他人,本就对您嗤之以鼻,有没有此事,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便是了。”
李祺轻抿一口茶,淡淡道:“为师乃是天下鸿儒,存身立命的根本乃是学说,所谓托物言志,终究不若以言明志。
真正不废江河万古流的是那些闪耀着光辉的经典,愿意从我之人,自然不会受到干扰。
其余之人,多说无益,人心如同流水,现在是方党的声音更大,是以人心好似在他们那边,可一旦元史案发,人心便会流到我们这边。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有用。
一拿出来就要能克敌制胜,亦或者反败为胜。
现在他们既然不能置为师于死地,那搞出这些阵仗来,不过是为人哂笑而已。”
京中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对朝廷造成任何的影响。
永乐元年的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永乐二年的元月初一,乃是大朝会之日。
这等朝会是官员最多之时,通常这种朝会都是礼仪性的,不会有大事发生。
但若是在这种朝会上发生了事情,波及面亦是最广,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为了朝廷的体面,也要完全干干净净的处理掉。
李祺侯在宫门前时引来了很多注意,他是近日京中的风云人物,皇帝要为韩国公府翻案。
不少官员都上前来套近乎。
毕竟一旦真的翻案,李祺就不必局限于身上的正五品大学士之位,可以名列显爵。
虽然因为他是外戚,按照国朝规定,不能担任九卿的高位,但若是担任一部侍郎,再能参赞机务,那威势也不是如今能比。
更何况,他可不是子然一身的孤臣,而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方孝孺死后,以当今儒林而论,再没有其他人能望其项背,他振臂一呼,响应者定然众多。
至于结果如何,便要看双方角力的结果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是看好李祺获胜,毕竞有强力皇帝的支持,一旦李祺处于不利的结果,皇帝立刻下场拉偏架,浙江那一脉是必输的。
自古以来,只要是有实权的皇帝,角力就没有一个会输的。
嘶。
想到这里的大臣皆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对啊,这难道不是包藏祸心吗?
若是皇帝真的下场拉偏架,必然对李祺和皇帝的威望都是一种打击。
皇帝暂且不提,李祺这种大儒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声望,若是他的声望受到影响,那事情可就大条了。李祺自然想到了这一点,只能说方党之中也不都是泛泛之辈,毕竟是人杰地灵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