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内,李祺在这里有一把专属的椅子,让他不必在殿中时时站着。
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时时站着了。
上一次昏迷,他整整一天半没有醒来,身体的每况愈下已然快要瞒不住了。
“明年便是朕继位以来的首次抡才大典,必须要选用最具有才能的人,朕欲用解缙为会试主考官,同时担任下个月的应天府乡试主考官,景和你以为如何?”
解缙之才是毋庸置疑的,现在又担任史书的总裁官,声望也足够,在李祺不能担任主考官的情况下,的确是不二人选。
李祺想了想后却说道:“解缙不能一人担任主考官,黄淮有不逊色于诸士的才能,是足以作为宰辅的,而且是浙东人,也让他来做主考官,想必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让解缙去浙江担任主考官,让黄淮主持应天府乡试,臣以为这样更合适。”
朱棣陷入了沉思,他明白李祺的意思。
浙东在前不久刚刚经历了那一场险些遍及所有士子的大祸,如今在朝野中正是惴惴不安之时,若是能在这个时候施恩,堪称雪中送炭,简直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收进浙东人心,以后不敢说如何,但至少在永乐朝会绝对支持皇帝。
无论是将来迁都,还是朱棣一直想要北征,若是能够争取到浙东出身的官员的支持,那朝野的压力都会小很多。
“景和真是有大才,朕一日不能缺少你啊。”
“陛下谬赞了,世有伯乐而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臣在建文朝时,亦有如今之能,可却只能枯守府中做一个富贵闲人罢了,若非陛下信重,又如何有筹谋大明国策之日呢?”
依旧是经典的李祺之语,每一个皇帝都会在他这一套哄人话术下,生出无穷的自信,继而更加的信任他,说话又好听,又能做事的臣子,又有哪个皇帝不喜欢呢?
对于李祺而言,怼建文不是因为真的愤怒,只是要激怒建文帝跑路罢了,称赞朱棣也不是朱棣真的就圣明无过,而只是刷朱棣的好感而已。
范仲淹曾经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李祺反其道而行之,一言让人喜、一言让人怒,喜怒都在他手中、嘴中操持,而国家大事就在这一言一语之中做成了。
这便是举重若轻、举轻若重的境界。
朱棣被哄得很是高兴,“近日显穆在国子监中声名大噪,一众大才子都甘拜下风,甚至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
他是要参加今年的应天府乡试和明年会试对吧,朕继位以来的点出的第一个状元,不会是显穆吧?”朱棣本来只是开玩笑,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最近国子监那边的声音很大,毕竞李显穆入学以来,无论是哪一科的考试,都卓然于众人之上,是那种又快又好,把一众士子吊起来打。
第一次还有人不服气,然后连续几次之后,再也没人闲的没事干去挑战李显穆了。
现在的国子监还不是王朝中后期那个花钱就能上,而且充斥着权贵子弟的镀金之地。
现在的国子监是真的汇聚了全天下的才子,在这里的举人都是佼佼者,很多都是各地州府第一等的人才,才能够进入国子监。
李显穆在这里为魁首,那后面会试、殿试面对同一批人,不也是吊起来打?
明年李显穆才十二岁吧?
十二岁的状元?
李祺轻声道:“臣对臣子的才学很有信心,他比臣的天赋更高,臣悟道的时候太短,寿命又更短,他明年才十二岁,若是能在永乐朝出一位十二岁的状元,也算是文华彰显的盛事了。”
朱棣眼中一亮,的确如此,十二岁的状元是注定要被记录在历史上的,这等神童降世于永乐朝,岂不正说明他这个皇帝所统治的时代文华昌盛嘛。
“若显穆当真中了十二岁的状元,朕这个当舅舅的,都不知道该给他安排什么官职了。”
“陛下倒是不必对此事发愁。”
李祺笑道。
朱棣疑惑的望向李祺,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状元按照惯例至少要赐翰林院修撰的,李祺指了指自己,“臣这身体能撑到明年殿试已然是天幸了,他即便是能侥幸中了状元,怕是先要守三年孝,等授官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倒也不离奇了。
臣最怕的是接下来的这个冬天,若是死在那时,那可就耽误穆儿了。”
历史上的李祺就死在了永乐元年的冬天,这一世朱棣提前一年打进了应天,所以永乐二年的乡试,其实在历史上是建文四年八月、亦是洪武三十五年八月。
按照历史上来看,李祺是很难活过这个冬天的,他只能尽量让自己多活一段时间,尽量熬过这个冬天。朱棣闻言却有些笑不出来了,满脸复杂的望着李祺,这种在生死之间豁达的态度让人说不出话来。但他心里有些难受,从建文三年二人相见以来,其实满打满算相遇不过一年,可朱棣却觉得自己和李祺一见如故,他以来是不曾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大臣这么信任的。
可李祺用所作所为、所行所言让他知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赤诚君子,他亲眼看到一位圣人就这样诞生,就像是古代典籍中所描写的一样,有时候真的觉得很魔幻。
他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