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之时,曾飘满桂花之香的应天,诸花凋落,公主府中亦落了一地的枯败,唯有点株小菊还点着最后的生机意趣。
有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公主府,没有拜帖,进府时亦不太客气,鼻孔朝天,横冲直撞。
汉王朱高煦。
身着王服,腰缠玉带,王冠横陈,脚踏犀靴,顾盼之间,甚有威严。
他带着些蛮横意气闯进府中,一路上的小厮和丫鬟自然不敢真的拦着这位身着王服的亲王,只能一边苦劝,一边一溜烟的去禀告公主。
在前堂的台阶下,朱高煦住了脚,因为李显穆扶着临安长公主自堂中走出。
临安公主亦是正装华服,作为当今的长公主,光是华贵的东珠就有十几颗缀在服上,气势丝毫不逊色朱高煦。
她面下隐着怒意,居高临下望着朱高煦,声线带冷隐含怒意厉声道:“汉王殿下,本宫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不经通传,便直入府中,不知是何意?
你这般无礼,皇兄可知晓吗?”
朱高煦闻言并不是不慌,他一向如此,纵然在皇帝面前也很肆意,何况是长公主面前。
他扫视着府中,而后目光落在李显穆的脸上,神情微凝。
李显穆轻轻皱眉,因为他竞然琢磨不透这位汉王的神情有何用意,没有恶意,亦没有善意。朱高煦收回视线后,向着临安拱拱手,“高煦见过姑姑,听闻姑父病重,孤身为侄儿,亦为国家亲王,岂能不尊亲亲之道,不来探望一番?
冒昧前来,还望姑姑见谅。”
状虽随意,可礼数是不缺的,临安亦不好直接发作,况且这毕竟是汉王,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实在不必无端树敌。
可让朱高煦贸然去见李褀亦是不妥,双方之间本无交情,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呢?
于是强压下怒气,婉拒道:“汉王殿下,驸马病重,禁不起折腾,汉王殿下还请回吧。”
朱高煦闻言眉头一挑,他今日是一定要见到李祺的,临安公主还拦不住他。
“姑姑,岂能折侄儿的亲亲之意呢?难不成姑姑是瞧不上侄儿不成?”
临安公主眉头深深皱起,眼见朱高煦来者不善,有些进退维谷之际,便听到有急切的脚步往这边来。几人转头看去,便见到太子朱高炽正扶着腰带喘着粗气往这边来,他本就肥胖,又来的颇急,脸上汗津津的,带着潮红之色,身边则是温婉柔美的太子妃张氏和虽小却颇英武的长子朱瞻基,二人亦是气喘吁吁。朱高炽扶着玉带站稳,一见汉王还在前堂没有入后院,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来的及时。
朱高炽是在东宫时得到消息说汉王往临安公主府去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时候很疯,没什么脑子,现在李祺身体又不好,生怕闹出事来不好收拾,是以连忙往这边紧赶慢赶,好在是赶上了。他先上前拜见了临安公主,还不待说话,汉王已然带着丝阴阳怪气道:“大哥可真是生怕来晚,怪不得能当太子,我就只配做汉王,这等本事,真是学不来。”
堂前顿时一静,太子妃张氏紧紧攥住儿子的手,微微垂下眼帘,朱瞻基满脸怒意,却被母亲拉住,临安公主眉头皱的更深,想到了李祺曾说过了夺嫡之争,李显穆面无表情,扶着母亲如同神像护卫。朱高炽被弟弟这般挑衅,却丝毫不生气,依旧如弥勒佛般,轻笑道:“姑父病重,做侄儿的当然要来看望,二弟能想到这点,着实是成长了许多,父皇若是知晓,亦会欣慰,只是应该招呼兄弟一起,岂能一人专美于前呢?
不若在此稍等一会儿,三弟差不多也要到了。”
“你……”
朱高煦想要生气,可却无处可发,被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堵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愤愤的冷哼一声,冷着脸站在那里,负手望天,一幅冷酷桀骜之相。
临安公主感激的向朱高炽颔首,朱高炽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回应,示意临安公主不必担忧。不多一会儿赵王朱高燧的车架也到了,他本来不想来的,毕竟他和李祺一点都不熟,可太子亲自派人去找他探望长辈,他也不好推脱,只能走一趟。
三兄弟到齐后,临安公主也不好再拦着,便带着三人往李祺病舍而去,没想到在屋门前时,朱高煦突然对众人说道:“姑姑、太子,弟弟想单独和姑父说番话,不知可否?”
朱高炽顿时有些为难,李祺现在病重,虽然朱高煦不可能做什么,但万一呢?
临安公主自然当即就要反对,要知道朱高煦丢掉太子之位,和李祺关系很大,这怎么能让他一个人进去,刚要说话却被李显穆拽住。
李显穆上前一步,平静道:“汉王殿下,让微臣随您一起进去吧,父亲身体不好,还需要人侍奉。”朱高煦见临安公主和太子那副防备他的模样,顿时嗤笑一声,“可以。”
这下再没有拦着汉王的道理,李显穆先进去禀告,而后出来跟在朱高煦身边往里面走去,一走进屋中,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朱高煦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适,屋中其实颇为明亮,可他却有一种深深压抑之感,心绪翻涌。
待转过屏风,朱高煦一眼便见到了李祺,他曾经以为自己见到李祺时,必然要开口嘲讽以泄心中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