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成林言称,衍圣公在曲阜无法无天,国法天道荡然不存,是非曲直,黑白之分,早已全无。”朱高炽喟然叹道:“奏章中称,衍圣公将朝廷授予的官职明码标价出售,获利颇丰。”
李显穆静静听着,衍圣公府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有诸多特权。
孔庙可不仅仅是衍圣公一人,而是有一系列官员,最低的从九品,最高的三品。
其人数高达三十,这套孔庙的架构单纯从数量上,都比得上皇室的宗人府了。
这些孔庙官员按照朝廷的意思,是从孔氏子孙内部挑选那些人品端方的君子,由衍圣公报给朝廷,然后朝廷批准。
但实际上只是走个过程,即便是朱元璋时期,也从来都没有驳回过衍圣公的上报。
朱高炽不是傻子,只略微一想,就知道曲阜知县在这件事上怕是没说谎。
见李显穆没发表评论,朱高炽便继续说奏章中所报之事,买卖官爵只是其中之一。
其中最过分的莫过于不遵守朝廷律令,在曲阜县中任何摊牌杂役,甚至逼令良家子弟为奴,以至于家家户户怨声载道,其名下有数万口,还每年都逼迫百姓,实在非人。
朱高炽最后叹息道:“孔成林在奏章中说,若是有丝毫的虚假,他甘愿反坐!”
这句话就相当的有分量了,这是完全要和衍圣公鱼死网破。
但李显穆听到后,只是轻声反问了朱高炽一句,“太子殿下觉得,即便这些都是真的,朝廷会改变尊孔的国策吗?”
朱高炽立刻斩钉截铁道:“自然不会!”
儒家学说和孔圣的地位,经过历朝历代的崇拜和强化,早已是根深蒂固、无可撼动,这是朝廷合情合理得到天下儒门士子效忠的根据之一。
若孔老夫子的地位有了动摇,那天下儒门子弟何去何从?
那些以儒门学说为基础所构建的纲常伦理又当何去何从?
即便衍圣公做的这些都是真的,也不会改变朝廷尊儒尊孔的国策,也不会改变朝廷的衍圣公制度,换句话说,一切都不会改变。
朱高炽说完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又回想起当然皇帝的脸色,顿时有些明白过来。
“当初父皇将此事重新交给了郑赐处理,我谏言了陈英一起,父皇同意了,明达,你现在要出宫去大理寺吗?”
李显穆点点头,这件事非同小可,他得去大理寺和陈英商议一下,才能放心。
临走前,朱高炽突然问了一句,“明达,你觉得衍圣公最后会如何。”
李显穆沉默了一瞬后,认真问道:“诸王当初所做的比衍圣公还要过分百倍,请问先帝和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太子殿下又何必非要问此事呢。
最终不过是让自己念头不通达罢了。”
朱高炽被这一言凝滞在原地,而后苦笑,是啊,诸王当初比衍圣公还过分,也不过是小惩大诫。几次三番的在封地闹事,才被朱棣废为庶人。
衍圣公比诸王的地位还要稳固,诸王尚且无事,衍圣公又怎么会有事呢?
“明达言语,总是一阵见血,让孤无话可说。”
“只是因为太子殿下乃是君子罢了。”
说罢,李显穆向朱高炽告辞,离宫往大理寺而去。
“孔公鉴是孔子如今唯一的嫡系后代,既然朝廷将他和纲常、儒门绑定在了一起,那他就不能在这件事中有失,他的地位也不能动摇,一切的处理方法,都要在这个框架下,才能达成!”
大理寺中,李显穆沉声对陈英说着自己的看法。
陈英沉默了一瞬后,才缓缓道:“我以为显穆你会和你父亲一样,并不喜欢衍圣公家呢,没想到竞然如此维护。”
“陈伯父误会了,小侄亦不喜欢衍圣公家,只是既然不可能多做什么,那便不必多想徒增烦恼。”李显穆少见的显露出几丝森森恶意,“正如当初先父也想惩治诸王,可做不到那便只能不去看不去想。衍圣公府至少如今看来是不可撼动的,那就必须让它存在,毕竟我父亲的神位也在文庙之中配享孔圣。”
李氏是真正的利益相关方,毕竞如今文庙配享孔子的后世圣贤中,只有李祺一个人是有直系后人的。如今文庙这个体系,除了孔氏拿到了最大的好处,就只有李氏拿到了切实好处,起码增加了20点家族声至于衍圣公府?
李显穆可没忘记父亲有一次哂笑着、却异常认真的对他说,“有朝一日,李氏后人,定要打倒孔家庙,救出孔夫子,不要再让一群蛀虫蚂蠖,趴在一位圣人的身上吸血了。”
父亲的意志就是李显穆前进的方向,就是李氏前进的方向,总有一天,李氏会把衍圣公府顺手收拾了!陈英哂笑一番后再次问道:“陛下将此事交予我和郑赐,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只能维护衍圣公,而且要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若是让我来做,那便以曲阜知县在被弹劾后,才出面参劾上司,这等控诉按照大明律属于无效。
至于衍圣公到底有没有那么事,大概是有的,只能让陛下下旨申饬,如同诸王坐法一样。”说起对衍圣公的处理意见时,李显穆亦有些憋屈和无奈,这大明天下,能让他有这种情绪的,只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