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只有冰冷、潮湿、发霉的土墙。
“眼花了…肯定是眼花了…”苏楠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吓糊涂了…自己吓自己…”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
可那惊鸿一瞥的恐怖景象,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那无声哭泣的脸,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在黑暗中挥之不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寒意席卷了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脱力感。他腿一软,靠着桌子滑坐到冰冷的地上,粗木棍“哐当”一声掉在脚边。
他蜷缩在桌子下的阴影里,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冰冷的井水顺着发梢滴落在脖颈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后怕、恐惧、荒谬、还有一丝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得…”他埋着头,闷闷的声音从膝盖间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强行挤出来的、扭曲的调侃,“家里墙也学会唱***了?这扮相…演的是《白毛女》吧?哭得还挺投入…就是灯光效果太差,下次…下次记得用大点的灯泡…”
这自嘲般的黑色幽默,在此刻死寂冰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空洞和凄凉。没有听众,只有无边的黑暗和他自己急促的心跳。恐惧并未散去,只是被强行压进了心底更深的地方,蛰伏着。
他就这样蜷缩着,在冰冷的地上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深沉的墨蓝,渐渐透出一点灰白。
鸡鸣声,远远近近,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苏楠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
阳光艰难地穿透薄薄的云层,吝啬地洒在槐树坳的土地上,驱散了一些夜晚的阴冷,却带不走苏楠心底的寒意。他几乎一夜没合眼,蜷在炕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乱葬岗的唢呐、湿冷的绣花鞋、还有墙上那张无声哭泣的鬼脸。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眼皮上,但神经却依旧高度紧绷。
早上那冰冷的窝头糊糊,他吃得味同嚼蜡。去大队部记工分时,赵铁柱果然没给他好脸色。
“苏楠!昨晚送个东西磨磨蹭蹭,天亮了才回来?零件呢?”赵铁柱黑着脸,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楠苍白憔悴的脸。
苏楠心里咯噔一下。零件?那个旧报纸包着的硬疙瘩!早就丢在乱葬岗了!他强自镇定,低下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疲惫:“报告队长,昨…昨晚天黑路不好走,在…在林子里摔了一跤,东西…东西可能掉草丛里了,天太黑没找到…我…我天亮又去找了一圈,没…没找着…”他不敢看赵铁柱的眼睛。
“废物!”赵铁柱果然勃然大怒,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楠脸上,“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损坏公物,丢失重要零件!我看你就是思想懈怠,消极怠工!扣你五天工分!今天去掏粪池!掏不干净,别想吃饭!”
五天工分!还要掏粪池!苏楠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嘴里发苦,却只能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是…”
记完工分,领了掏粪池的“光荣”任务,苏楠扛着长柄粪勺,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像个行尸走肉般往村外臭气熏天的沤肥坑走。路过村口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棵盘踞的老槐树。巨大的树冠在晨光中投下浓重的阴影,树根下的纸灰似乎又添了一层。他感觉那幽深的树洞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掏粪池的活儿又脏又累,臭气熏天,熏得人头晕眼花。苏楠机械地挥舞着粪勺,汗水混着臭气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身体的极度疲惫反而让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心底那份被窥视、被未知恐惧缠绕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需要答案。需要弄清楚这槐树坳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需要知道那唢呐、那绣花鞋、那墙上的脸…到底意味着什么!光靠他自己瞎琢磨,除了把自己吓死,毫无用处。他需要信息,需要从那些知道些什么的人嘴里撬出点东西。
目标,很快锁定。
中午收工的哨声一响,苏楠几乎是第一个冲出粪池范围。他强忍着恶心和疲惫,飞快地跑回自家小院,也顾不上清洗,从那个快见底的粮袋里,无比心疼地、小心翼翼地摸出仅剩的、也是最完整的一个窝窝头。这是他用被扣得所剩无几的工分换来的口粮,硬得像石头,却是此刻他能拿出的最珍贵的“外交筹码”。
他把窝头揣进怀里,像揣着个宝贝,又抓起半块昨天二狗给的、已经干硬的烤红薯,快步朝村东头那片水草丰茂的河滩走去。他知道,每天中午,放牛娃二狗都会在那里放他那头瘦骨嶙峋的老黄牛。
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二狗小小的身影坐在河滩一块大石头上,老黄牛在浅水边慢悠悠地啃着青草。阳光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暂时驱散了苏楠心头的一些阴霾。
“二狗!”苏楠喊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
二狗闻声回头,看到是苏楠,黑瘦的小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苏楠哥!”他跳下石头,跑了过来。老黄牛也抬起头,哞了一声。
苏楠走到近前,故意夸张地抽了抽鼻子,露出一副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