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已如一道暗夜幻影,停在二人身前。
线条低调温润,却暴徒蛰伏般令人心惊。
汪钺下车打开后座门,躬身抬手:
“少爷。”
叶其珍浑身一震,像是被一枪冷冻剂冰封在了原地。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割裂。
方才那一阵被抽成真空似的寂静,彷佛就是一道拔地而起却看不见的结界。
退一步,他们是同公司同部门的上下级,并肩工作亦或插科打诨甚至听他训话,起码他们在同一时空的维度里,可平视亦可触及。而进一步……
是初见就刻在山间墓园汉白玉石的阶级壁垒,是规矩森严的世家勋贵公卿豪门,是她叶其珍原本这辈子都不该踏足甚至窥见冰山一角的、另一个世界。
叶其珍踯躅着,不敢迈这一步。
秦应忱转头看过来,眼神示意她上车。
叶其珍不敢受汪钺的礼,心一横,索性快步跑到另一侧钻上了后座。
迈巴赫的后座椅是出了名的舒适,叶其珍却没有闲心放松享受,绷紧身子坐得笔直,警惕地四周张望——
千万不要遇见同事。
此时她还不知道,B2才是大楼里员工的停车场,而B3……却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的。
“去银泰。”
秦应忱上车就阖上了眼。
“是。”
夜晚的光华桥车流汹涌,喧嚣被隔绝在防弹车门之外,像条静谧流动的织金缎带。
一晃神的功夫,高及整面墙的地库门两翼敞开。迷宫似地一番九曲巡绕,迈巴赫稳稳停在一处挑高电梯厅门口,厅内装潢精致华美,富丽得不亚于地面入户大堂。
叶其珍随秦应忱下车,绕过两进纵深的会客区,再转过一人高的寿山石,亦步亦趋进了电梯。
“联系管家给她录人脸,再叫人来收拾一下,添些东西。”
汪钺应是,止步在电梯门外。
楼宇公区薰染的乌木沉香隐隐缭绕在幽闭的一方空间,暗调灯光辉映壁面暗纹,黄铜电梯门却是面明镜,照得人清晰可见。
叶其珍垂着眼,专注盯着镜子里自己的鞋尖。
打破一室死寂的,是秦应忱的电话。
“郭总。”
磁性的声音一反冷沉,听起来竟昂扬而含笑。
叶其珍一惊讶,下意识抬头——
却正撞进他一双深邃长眸中毫不掩饰的冷鸷戾气。
她看得愣住,一时间竟忘了移开视线。
“您都发话了,我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推了赴您的约啊……”
秦应忱的长相无疑俊朗,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一张脸上,却偏偏生了一张微笑薄唇。
天生薄情,天生含情。
唇角讽意都要溢出来了,偏生细微上扬的弧度承接了话里的笑腔,再往上浓眉压下的深目里,是疲倦、不耐,甚至冷冽得……似杀意。
嘴上却道:
“那可就说定了,明儿我那几箱飞天,都给您备着去!”
孰真孰幻?
叶其珍从不妄想探究他分毫,此时此刻这种场景,她涌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他一定很累吧。
工作里这样多的大项目压在他一个人肩上,还要挤时间去赴不喜欢的应酬,应付讨厌的人,说违心的话,甚至……
仅有的休息时间还要用来给她安顿住处,只因为她这个强行入室者,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谢谢…”
秦应忱刚掐断电话,就听见温声细语的两个字。
对上镜子里叶其珍的眼睛,秦应忱一顿,眉峰微抬。
叶其珍的瞳仁是晶亮的琥珀色,天生似泛着波光,一双眼睛大而圆,扇形双眼皮延伸到眼尾沟,却挑出一抹堪称娇俏的弧度。
美得摄人心魄。
日常一副宽大的黑色圆框眼镜为她挡掉了大半数端详,此时仔细瞧着,确实遮去了几分娇媚,倒让纯真更甚。
就这样安静地、真诚地看着他,软声道谢,活像个……
漂亮的小羊羔。
精致、纯净、脆弱。
很容易激起掠食者最原始的欲望。
秦应忱嘴角扯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还没见着房子,就急着谢我?待会儿不满意可怎么办?”
“……?”
叶其珍抬头看他,一时语塞。
她还没有无知到不清楚这房子有多高贵的程度。国贸CBD与东长安街交接的咽喉处,摩天高楼直耸,俯瞰整座帝京。入户隐秘区别于酒店和低层公寓,每户都有专属管家。
若是连这都要不满意,她怕是该去住紫禁城。
秦应忱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懵态,唇角的笑意倒是真切了几分。
叶其珍后知后觉,好像被他逗了一下。
平常多矜贵冷肃的人,总把她当成铁板鱿鱼翻来覆去教训的人,现在居然拖着京城公子哥儿那慵懒的调子,在这逗她?
她默默转头目视前方,敢怒不敢言,等电梯门开,跟着他慢腾腾挪出去。
“秦总——”
走到电梯前室的中央,叶其珍蓦地开口唤他。
暖金色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