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其珍瞬间僵滞,一时间都忘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投来,她大脑霎时充血,急忙落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都恍惚重影。
最远处那个人好似也在看过来,她本能地,不想要这样,不该是这样……
明明没有错,叶其珍对照了一遍又一遍。
她抬头看向钟毓,还没准备开口,却对上了她眼睛里更深的锐意。
“看我干什么?难道还能是我给你发错了文件?我这些天在现场跟会计师据理力争,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跟我们达成一致,我能不知道哪个数是对的吗?”
叶其珍一时哑言。
听钟毓的意思,她们跟会计师在非经常性损益核算上有争议,最终结果是她们吵赢了,拿出来的招股书却不是她们主张的核算口径。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这个只负责粘数的远程实习生认下这个错误,分散消解秦总的火气。
反正她也是个包子性格,在会上当众反驳带教,不是叶其珍能做出来的事,钟毓笃定了这一点。
“好了,招股书初稿,难免有错漏,也怪我没有核对,就着急跟秦总汇报了。”Michelle适时解围,“你们等下会后第一时间改好,不要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小叶听见了吗?抓紧时间改好,以后仔细点儿,远程干活就能糊弄吗?”
钟毓说完转头,朝秦应忱赔笑,“幸好秦总明察秋毫发现了问题,那我接着汇报……”
视线里,那只手再次抬起。
钟毓话头戛然而止。
秦应忱面色没有半分和缓,而这回,叶其珍见他转向她,冰刀似的视线直直射过来——
“叶其珍,你怎么说?”
叶其珍浑身僵住。
掌心攥得死紧,痛也浑然不觉。
怎么说?
她已经默认背了这锅,还不够吗?
难道非要她在众人面前、在他面前,剐净了脸面才可以吗?
这么多年,叶其珍以为她早已麻木到不知道委屈两个字怎么写了。
可是这一刻……
她胸口起伏着,强压眼眶的热意,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声音艰涩:
“对不起,我……可能是没注意,待会就改……”
“现在就改。”
陡然重声的一句。
叶其珍吓得一抖,她怔然抬头,却在秦应忱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磅礴的怒意。
“你过来,连着投屏改。”
秦应忱紧紧盯着她,句句相逼。
“把文件传输记录打开,你收到的材料找出来,对照着,现在改!”
叶其珍怔怔地,一点一点,松开了紧攥的手掌。
像冰冻后骤遇烈阳,她开始呼吸、融化、流泪。
视线里他的面容变得模糊,Michelle有些急切的声音也不甚清晰。
“秦总,小叶对项目的贡献很大,业务部分有她写的报告,财务也是……就算有点失误,人非圣贤,您能不能……”
“我请问你,Michelle。”
秦应忱打断她,怒极反笑。
“叶其珍不在现场,对你们的协商过程毫不知情,她唯一的文件来源是谁?你们轻飘飘定了她的罪,是当我好糊弄看不出报表数据逻辑?还是默认我的实习生就做不到毫无差错尽善尽美!”
一阵死寂中,叶其珍双手握紧柔韧的皮质椅面,海绵变形贴住掌心,心脏也像被攥得酸软。
——他在护着她。
而其他人此刻才恍然。
“哎哟,秦总,还真是我给发错了版,怪我怪我,”钟毓一声惊呼,按住太阳穴,“这些天在定华跟他们吵得头都昏了,还差点错怪了小叶……”
“钟毓,你牙尖嘴利,对外强势,代表CIN从不吃亏,这是好事。”秦应忱话锋一转,声色冷厉,“但是对内,收起你那一套。叶其珍不是你的敌人,她是你的徒弟,是你的战友!”
“还有你,叶其珍。”
秦应忱看她一惊抬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心头更是一股无名火起,气极冷笑一声。
“哭什么?错不是你认的吗?你是来工作赚钱的,不是来积德行善的。面对发行人你也这样?面对合作机构你也这样?不争不抢,活干得再漂亮谁知道?你这样是能做好投行的状态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看着叶其珍上下嘴唇都咬得发白。
“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他到底没有骂得太狠。
后半程的会议且算风平浪静。
会后众人散去。
办公室里,汪钺给秦应忱端上一杯舒肝解郁茶。
秦应忱抬眼。
“你想说什么?”
汪钺垂着眸,面色不动。
“您今儿动气了。”
以前从来不会。
跟着他这么久,汪钺很早就明白,上位者的喜怒是用来驭人的,情绪是他们最吝啬的消耗品。
夸谁贬谁,用谁弃谁,实则都是拿捏操控人的手段,而这种手段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浸染出来的子弟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