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孤注一掷劝他回头的姚喜知的面容与眼前人重叠。她的话没有给她自己留退路,也没有给他留退路。他竞然忘了,姚喜知早就不是那个需要由人引领着前行,而是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并且为之义无反顾的人。
林欢见沉默着没回答,姚喜知也不催他,屋内便陷入一阵无声的寂静中。直至有一阵雷声将之打破。
初秋的气候还带着几分夏时的热烈,天气的变换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一道闪电撕裂夜幕,将屋中点亮,才看清明明入目是一片黑暗,两人却不知道已经对视了多久。
“轰轰一一”
雷声惊醒长夜。
也惊醒了林欢见。
风刮得挂在屋外回廊上的鸟笼不停晃荡,鹦鹉被惊得发出嘲晰刺耳的凄厉叫声,在嘶鸣着这个可怖的雨夜,几丝雨水乘着风从窗户潜进来,林欢见默然起身,行至窗前,却没有将窗户关上,而是面窗而立,任由潮湿的空气迎面而来。林欢见抬眼看去,难怪屋中格外的黑,原来是今夜无月,乌云遮蔽了一切,透不出来一点光亮。
似乎这才是他本身应该呆的环境,昏暗、潮湿、不见天日。偶尔被光照着久了,竞然连自己到底身处何地都分不清了。但是见过光明,重获光明的人,还能忍受再一次回到黑暗吗?林欢见问:″那如果我拒绝呢?”
姚喜知呼吸一滞。
她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但面色依然冷静,反问:“为何?”林欢见没有回答。
姚喜知嗓子发干,她咽了口唾沫,哑着声音道:“你若是不愿,我无法逼迫于你,更不会亦自己做筹码要挟你。只是,历史上的权宦,哪怕权柄多么盛极一时,但最终多是没有好下场,世人的非议、群臣的攻讦、四方诸侯的虎视眈眈、还有那永远无法彻底压制的皇权一一你又如何保证这些不会反噬于你?”“我不只为了臻臻……我不希望你的意气风发如昙花般转瞬即逝,亦不需要你能多权倾朝野显赫一时。”
林欢见在窗边,却没有月色洒下来一点,让姚喜知看不清他的人,但姚喜知依然眼中闪着水光执着地看向他。
“林欢见……欢见阿兄……我只希望你能长久地在我身边,无论是立于朝堂之巅光芒万丈、还是俯首称臣平凡如市井。”黑暗再次划过一道闪电。
闪电逼得极近,几欲从窗扉肆无忌惮地冲进屋中,将所有一切撕裂。包括站在窗前的林欢见。
姚喜知心头一惊,却正好借着电光,看见林欢见听完她的话后阖目长叹,又轻笑一声。
又一道轰鸣的雷声响起。
林欢见终于回应了什么,声音几乎被掩盖过去,但姚喜知还是听清了。他如叹息般,又如自嘲的苦笑,似乎还有泪意和沙哑,轻轻道:“我永远无法拒绝你替我选择的一切前路,无论是蜜糖、还是砒霜。”他怎么可能拒绝她呢?
刚才那一句拒绝,也不过是好奇她有些什么手段。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自己,还是……用自己来威胁他?姚喜知应该知道的,她是自己永远无法抗拒的筹码。但是她还是太心软了。
林欢见说不出是该惋惜,还是该感叹,他的喜知本就是这般心心软的模样。而姚喜知所说,无数奸臣权宦横尸于史书,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与他们不同,笑到最后。
但是既然姚喜知替他选了路,那他便甘之如饴走下去。林欢见的目光穿过黑暗落到姚喜知身上。
姚喜知强装的镇定终于被击溃,双目泪如雨下,林欢见朝她伸出手,姚喜知立马起身,飞奔过去,扑进他的怀中。
她感觉到林欢见的身子在发抖,可她又何尝不是?两人站在窗前,浸湿衣裳的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林欢见伸手轻抬起姚喜知的下巴,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叹息一声,用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庞,擦拭掉她的眼泪,无奈轻笑道:“这有什么好值得你流泪的,该哭的是我才对吧。姚喜知闷闷道:“你是觉得心有不甘吗?”“不,如果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你选择的,无论做什么我都甘愿,只要…林欢见想起刚才姚喜知的话,“只要你能长久地在我身边就好。”姚喜知眼中又涌起一阵阵泪意,却突然被林欢见捂住了双眼。泪水沁湿了眼睫,也沁湿了林欢见的掌心。姚喜知没能看到林欢见的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水,但林欢见所有的温热,已经通过掌心传递给她。
双目被遮挡的黑暗中,姚喜知听到林欢见道:“只是,我可是希望能看到你笑才答应你的,而不是想瞧见你泪眼汪汪的模样。”眼睫与林欢见的掌心摩擦,有些痒痒的。
姚喜知破涕为笑。
林欢见听到她的笑声,放开手,再次将她深深拥入怀中。两人相拥着窃窃私语。
闪电和雷鸣也不忍心打扰他们,悄悄的,雨停了。念巧从门外进来,立马将早就备好热着的晚膳传上来,又利落地进屋将屋中的烛灯全都点亮。
一切都明亮了。
烛光在菜肴蒸腾的热气中轻轻摇曳,仿佛方才屋内的对峙与泪水都从未存在过。
像是一个无比寻常的夜晚。
二人亦一如长安千万家灯火下,无数对寻常的夫妻。大
天盛一年九月底,声称抱病不适、在含凉殿中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