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铛,银铃铛,不如阿巧家的糖霜霜!小娘子吃了描花黄,小郎君吃了中榜眼,阿婆吃了牙不掉,阿公吃了腰杆直——”
“冰雪甘草汤,喝了赛过活神仙呐!冰雪甘草汤……”
“插肉面插肉面哟,刘记祖传秘方,香遍十里的插肉面哟!”
白宜之攥着车帘角探出半张脸,鼻尖先被一股混合着花椒香,蜜糖味,还有不知道什么香料的奇特气味勾得直抽抽。锦城主街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卖糖画的老头儿正用铜勺在石板上浇出活灵活现的兔子图案,杂耍班子的猴子顶着铜锣窜上旗杆,行人络绎不绝的锦城主街,头顶上牌坊刻着的“锦城”二字在夕阳下镀成金红色。
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两旁不停叫卖的商贩,肚子咕噜了一声,问了正替她驾车的车夫一句:“张大哥,这插肉面是怎么个吃法?难不成是用三尺长竹签把肉丁串成宝塔状,插在面碗里当旗杆?就像话本里‘小李飞刀插馒头’那样威风!”
张伙计是个粗人,原是锦城外一处村庄做粗活的,顺带帮忙给城里贵人们驾个马车跑个腿。
白宜之昨日从江州到了锦城地界,双手因为没日没夜驾车,被缰绳勒的红肿不堪,找了个茶棚想先好好休息一番。
茶棚人来人往,车马不断,热闹非凡,拴马车的功夫,正巧看见张伙计胸前挂了个写着“驾车十载,可帮诸位驾车,一日十文,童叟无欺。”
你说说,这不就巧了吗?
白宜之走到张伙计对面,取出一锭白银摊在手心里递给他,指了指茶棚旁边的那辆不甚华贵但足够讲究的马车,“大哥,我聘你两日。”
张伙计收起牌子,双手放在粗麻布短衫上搓了又搓,眼神盯着白宜之手心的那枚银锭,却只是忙不迭点头,又摇头,没有接过。
“小姐,两日只需二十文。您这……太多了。”他乐呵呵地腆着脸讨好般地笑,蹩脚官话里带着浓重俚语乡音,白宜之差点儿没听懂。
“我第一次来锦城,不知锦城何处好玩何处好看,也不知道风土人情如何,这些钱权当是我聘大哥你当个向导啦。”
临走离开茶棚时,白宜之看见张伙计抱着那块木牌一同上了马车,不由问道:“张大哥,这木牌上的字儿是你写的吗?字儿还挺好看的呢。”
张伙计挠了挠头,憨笑一声,“哈哈,这可不是小的写的,小的大字都识不得几个。是前些日小的在茶棚边寻活计,有个路过的游侠,他看小的喊的实在辛苦,就收了一个铜板,替小的做了这样一块木牌。”
白宜之听见游侠还收一个铜板,不由愣了下,“嚯,我还当他是免费的呢。”
于是乎,张伙计就充当车夫和向导,与白宜之一同来了锦城内。
这一路上,白宜之问了锦城几十年间的风云趣事,连锦城各县县令和知府府上何时纳过新妻妾,又何时生了对龙凤胎都一清二楚。
“哎哟我的小姐,插肉面就是把炒好的碎肉酱汁浇在面条上拌着吃,实在是没有这般新奇。”张伙计甩了个响鞭,赶车速度却慢下来,他瞧着白宜之盯着面摊咽口水的模样,突抬起一只手指向不远处那栋最金碧辉煌高大的建筑,立在砖瓦上的招牌明晃晃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大字,“小姐您看,那就是锦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白宜之目的地正是悦来客栈,一路望着那招牌,等张伙计将马车停在雕梁画栋的客栈门口时才回过神。
“吁——”千里驹在悦来客栈门口停下,白宜之看着牌匾上的“悦来客栈”四个字,迅速跳下马车,结清张伙计的银钱又与他说了几句家常,便将马车的雕花小门关上锁好,让店小二将马车好生看管。
踏入客栈,腰间金玉腰链的坠子撞上黄玉瑞兽玉佩,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客栈内热闹非凡,迎面是丈二高的实木柜台,上头摆了个半人高的铜铸貔貅,嘴里叼着一块“概不赊账”的牌子。
大堂中央有四根雕着白虎的柱子,只听西北角传来骰子声,六个江湖弟子围坐一桌,用一堆金银当筹码压大小,踏入客栈的一瞬间,其中一人便陡然拍桌:“奶奶的,又输了三串玛瑙!”
东侧有个兵器架,两个镖师似乎丢了武器,正对着一张“兵器租赁价目栏”吵架:
“什么?租柄普通钢刀还要老子五两?你们这是抢钱!”
“客官,这些可并非普通钢刀,乃是受望虚谷淬炼过的宝刀啊!”
“我呸。这他妈都多少年了,你们还拿这一套来唬老子,老子不租了!”
楼梯口传来小娃娃“咯咯咯”的笑声,却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趴在栏杆上,正把手里的拨浪鼓往楼下扔。
白宜之走近,眼疾手快接住鼓,双眼定在鼓面时,忽觉鼓面纹路竟与《江湖百事录》里记载的万阐宗符印相似,可还没看仔细,一个魁梧大汉横眉一扫,迅速夺过她手上的拨浪鼓,大掌落下一锭雪花银,抛向柜台,“退房。”
雄厚的声音从白宜之身旁穿过,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硝烟与血腥味。
白宜之视线不由顺着大汉而去,却在门口柱子下瞥见一条随风扬起的蓝色发带,发带随着大汉一同消失,等再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