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北天下第一的剑客从来都没来过金陵吗?那你怎么知道傍晚走东城门人要少很多呢?”
“傻子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李不言抽动胳膊,甩开白宜之的手,马车绕过繁华大街,踏入一条行人寂寥的街道,秦淮河的景色被甩在身后,歌声琵琶声末入市井喧嚣,渐渐平息安静。
白宜之看他如此熟悉金陵街道,也不拆穿他,极小声地“切”了一声,扭身返回车内,放下车帘,心下沉静片刻,缓缓取出挂盘铜钱和天机罗盘,又拿出一柄小刀,伸开左手,小刀在掌心比画着。
“若想要天机罗盘指天命窥天事,需卜卦者以血唤醒,此后罗盘指向,皆是卜卦者心之所向。”监司师父的话犹在耳边,他扶着胡须,眼神透露着慎重,“兆安,此术虽能让卜卦者次次得偿所愿,但此术乃暗窥天命,不可多用。切记,切记,万万不可多用。”
白宜之当时蠢蠢欲动,举着罗盘问:“师父,不可多用是能用几次啊?”
监司师父摇头,“每人命格不同,所用期限也不尽相同,若超出,少则损阳寿得重病,多则顷刻丧命。兆安,为师劝你,若非必要时,切莫动用此盘。”
后来父亲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命白渡生偷走了她的天机罗盘,好在离家时哄着醉酒的哥哥打开父亲书房,这才终于重新拿到罗盘。
白宜之暗暗咬牙,紧闭双眼。
没有什么比母亲的下落更重要的事情了。
小刀锋利无比,瞬间划破手掌柔软血肉,鲜血霎时滴落在罗盘上。
一滴,两滴,三滴……
直到鲜血染透罗盘内,指针开始机械又缓缓地转动,一下、两下、三下,最后疯狂在罗盘内打转,又缓缓的、稳稳的停住,指针尖指向白宜之。
白宜之死死盯着罗盘指针,看它稳稳停下后,瞬间大喜,赶忙用手帕简单包住伤口,翻出铜钱挂盘,迫不及待卜前卦。
《千机谱》中记载,前卦能让天感知卜卦者所求之人或物的具体方位。
而天机罗盘,则能根据卦中方位找到人或物。
白宜之想到这,有些怔了怔,怎么感觉《千机谱》和天机罗盘这两者相辅相成?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手中铜钱一掷,缓缓落在盘上。
戌时一刻,西北,桃花客栈。
白宜之看了几秒,骤然掀开帘子,迅速对李不言开口道:“去桃花客栈。”
李不言闻言,扭头看了眼白宜之,余光透过车帘下露出的缝隙看见马车内桌子上摆着的渗血的罗盘和铜钱挂盘,心下微愣,瞥向白宜之包着手帕的手,停留须臾,兀自转移视线,“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白兆安,喏,桃花客栈,到了。”
白宜之怔然,顺着李不言下巴点向的方向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座宏伟堂皇的建筑,上面用金绣写着四个大字——桃花客栈。
“你怎么——”
不等白宜之说完,李不言便“吁”了声,将马车停在桃花客栈门口,率先跳下马车,看着桃花客栈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的门口,出声对马车上的白宜之道:“不是让我去见剑仙吗?江湖帖金陵只有这儿卖。我不来这儿来哪儿?”
白宜之想问见剑仙为何要买江湖帖,余光却瞥见桌上的天机罗盘突然转动起来,她顾不得多问,只忙拿起罗盘,认真仔细地看着指针。
指针先是指了一下李不言大步往前走的背影,又飘忽一瞬,指向桃花客栈门口右侧,从一匹红棕烈马上跳下来的绿衣少年。
戌时一刻,西北,桃花客栈。
指针突然不动了,定定指向那个绿衣少年,少年走到哪儿,指针便指向哪儿。
白宜之不再耽搁,来不及将血迹擦拭干净,赶忙捏紧沾着血的罗盘急匆匆地跳下马车,朝绿衣公子哥跑去。
心跳如擂,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紧张,兴奋,又惴惴不安。
母亲,会是母亲认识的人吗?
她跑过李不言,甚至来不及与李不言打招呼,便直直奔向绿衣少年,距离两寸之地时,绿衣公子忽然扭头看向白宜之的方向,脚步一顿,待在原地。
白宜之喘着气,还没停下来,手中罗盘骤然剧烈抖动,指针迅速转动,指向绿衣公子腰间佩剑。等她站在绿衣少年面前时,罗盘突然离手,白宜之来不及抓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罗盘紧紧贴在了——那公子佩剑上的宝石处。
绿衣少年一愣,低头一看,更愣了。
带血的罗盘贴着他的剑,鹅黄裙摆停在他面前,如此奇怪的一幕他本该迅速弹飞罗盘抽剑大喊这是什么邪术,却在再一次看向面前这个好看的少女时,顿在原地好一会儿。
少女发丝纷飞,眼神在烛火下透着亮光,好似有万千星辰一样,正直勾勾盯着他腰上的剑。
少年脸颊不由在灯火下照得有些微红,轻咳一声,抬手指了指罗盘,弱声又干巴巴地开口:“姑娘,这,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