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被动,以致又复现二十多年前两国形势。和亲。谢春庭的神色难看,北胡王竟然敢提和亲。他走上了台阶,奚叶见他进来收起了弓,脸色淡淡的:“陛下心意已定了是不是?”
圣旨昭告天下,大周已经知晓了玉宁公主将要和亲之事,谢春庭看着面前有些不一样的奚叶,心里轻叹一口气:“是。”看着奚叶的神情冰冷,他不由开口安慰:“你不要担心,事态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他在等骠骑大将军季有扬的最新消息。
季有扬驻扎北地多年,手下秀林军骁勇善战,即便在北胡大军突袭下损耗万众,也依然还有反转之机。包括那位被打破防线的燕老将军也仍然不肯败退,在西北一脉苦苦挣扎。
大周好儿郎众多,未必会在这一战输个透彻,以至于要奉献公主和亲换得止戈。
奚叶听了他的安慰,转过脸来微微一笑。
事态当然会有转机,毕竞有殿下出马,北胡又如何,不照样节节败退,输得落花流水,多年隐忍筹谋付之东流,叫全世间看了个大笑话。但那不是当下的事。
当下的事,是娇纵的玉宁公主在北胡要求下和亲,北胡退居三十里划定边线,不过十数日就撕毁盟约,将玉宁公主尸体丢在军前,任由马蹄践踏。大周受辱至此,奋力迎战,又有三皇子请缨奔赴战场为妹报仇,血溅北地,驱逐北胡。大周安定后,民间拥护三皇子之声越发盛大。“北胡不会休战的。“奚叶如是说道。他们只是为了报当年羞辱之仇,才不是真心求和。
谢春庭不是不明白她的忧虑,但对她这样笃定的话还是有些不解。北口口使节求和言辞恳切,又有使书为证,玉宁和亲之后无论如何都可以赢得一息喘息之机。
这一息,已然够季有扬反应过来抓住机会。奚叶看着面前的殿下眉眼微蹙,他的心里是大国,是博弈,是攫取,是两军交战如何谋得利益。
还真是无情的天道之子呢。
奚叶垂眸,手中还抓着最后一支没有射出去的羽箭,羽箭闪烁金褐微光,围绕在裙摆间,她弯了弯唇。
国破山河,士大夫高义,将沉甸甸的河山压在一位柔弱女子身上,国之大格,原在女子罗裙之下。
奚叶丢开了羽箭,那些肉眼也很难分辨的微光幽幽闪烁,被冷风一吹便飘远了,飘出了琅无院,也飘出了上京街道,一直飘扬到万里之外寒霜冰地上。她的目光悠远,眸中经纶转动,像是望向了遥远的将来。谢望澈会死,谢嘉越也会死,建德帝到最后只能传位于殿下。这样,他才是人间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帝王之尊,领御天下,与他的皇后受万民朝拜,尽享供奉。
但这样怎么可以。
她想啊想,很认真地想该怎么办,怎样在天道写好的剧本中换一条支流进来,她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合适的人。
谢燕。
这个被建德帝如珠似宝爱重的玉宁公主,这个去北胡和亲很快被折磨致死的大周公主,她身居高位,身份尊贵,她不是谢春庭要除掉的对象,他不会防备自己柔弱的妹妹。
只有她,是适合执掌大周的最佳人选。
她为她争取到了一息之机。
这一息之机,也是奚叶必须要争取到的。
嘉钰长公主连夜带着那道写了字的空白圣旨进了宫,与她的皇兄彻夜长谈,抑或说争吵,清晨雾凇水汽未落,嘉钰长公主疲惫地走出殿外,以为那个天真的侄女这一次势必无法逃脱。
却正是在此时,已经被打得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的燕老将军从北胡大军后方突袭,以神兵利器屠杀胡骑无数,北胡自认胜券在握的局势顷刻反转,不得不面临两面夹击,王帐震怒,再遣良兵利马,交战态势依旧胶着,但好在不若先前那般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