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叶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墨发红唇的少年,他的眼睛好了,本就如琉璃般剔透的瞳孔在专注盯人的时候更是流光溢彩。但奚叶分毫没有因为这双漂亮的异色瞳孔动容,她抽出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语调幽幽:“你不走,巽离王会来找我麻烦的。”她连这个都知道?宿嶷大惊失色,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心道奚叶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他急急向前抓住她的手,分辩道:“我会和父王说清楚,他不会为难你的。”
虽则宿嶷自己都不知道要说清楚什么,他此刻心神大乱,纯然在一派胡言,但此番心意倒真是披肝沥胆,真诚无双。他的嘴唇颤抖,满心满肺都萦绕着一个问题。她玩弄他这么些时日,就如此轻而易举地不要他了?这怎么可以!
奚叶才懒得听宿嶷的胡说八道,她现下已经达成目的,确定宿嶷经此一役断然不会与奚子卿再度成就命定缘分,干脆将话过分多语无伦次的少年弄晕,施施然走出山洞。
山外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满目轻薄桃花逐水流。一团混沌五色气体慢吞吞地飘过来,浮尘游走,汇集成一行字:“火试炼之地,在长安。”
长安吗?奚叶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望着山间披拂绿意,微微出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①
春木载荣,布叶垂阴,美好的春日将要过去了。奚叶伸出手,轻轻接住风中的一片桃花瓣,眉眼弯弯。想来夫君很快也要回上京了,在此之前,她需要去鹿鸣山见一个人。妄崖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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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透窗纸,微生愿倚靠在檀木椅上翻阅着手中的书页,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微笑。
李其润从阴影中走出来,压低嗓音,像是怕惊扰了正认真读书的美貌少年:“堂弟,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和荥阳郑氏这些时日互相攻讦,闹得有些难看。至于为什么原本守望相助的士族会闹得如此难看,全因眼前的这个少年在背地里挑事。他一借着三皇子的名义让士族中人出头做事,二不遗余力挑拨起他们对赵郡李氏坐收渔翁之利的不满,三又在暗中收集士族贪墨证据,端端正正送到近日一心革除朝廷弊端的内阁学士宁四公子手中,如此相杂配合之下,其他士族被折腾得摧枯拉朽,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发作不得。因为他们是真的收到了三皇子的密函。
想到这里,李其润不知不觉又弯下几分腰来。原本不可一世的赵郡李氏族长嫡子在这个旁支子弟面前却再也不敢造次,只能听凭吩咐,他甚至不敢细想那可以以假乱真的密函是从何处而来,更不敢想等三皇子班师归朝,眼前这等局面该如何收场。他能做的,就是听李愿说,然后做。
微生愿似乎在走神,听了李其润的汇报也不过轻轻"唔"一声,淡然翻开一页书,轻描淡写道:“如此,便继续吧。”他瞧那些士族还挺活蹦乱跳的,应当还可以再折腾些时日,等到彻底打散再告诉奚叶这个好消息也不迟。
李其润听出了他话里的不耐烦,连忙道:“是。”虽则一个族长之子做到如此卑躬屈膝地步,足以让他羞惭致死,但一想到死状凄惨的李竞闵,李其润的心头就不由猛跳。如今整个赵郡李氏都落到了这个旁支子弟手中,别说他了,就连他亲爹也被无声无息架空,现在就是给李其润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僭越。总之,活着就是福。
房内再没有别人,微生愿放下书页,非常无奈地叹息一声,毫不掩饰眉眼间的委屈。
姐姐,是不是在外乐不思蜀了。
要不,怎么连封信都不给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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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池意今日不必当值,本在竹林中随意抚琴,贴身小厮却面色古怪地揣着一封拜帖进来。
公子抚琴作画时一直不喜欢旁人打扰,但这拜帖有些特殊,小厮只能硬着头皮呈上去。
好在公子心不在焉的也没怪罪,接过拜帖看了之后更是弯唇一笑,瞧着是心情不错的样子,小厮舒了口气,只听公子轻声道:“为我备马。”咦,刚接到拜帖就备马吗?谁家宴席相邀如此急迫?这宴席说急迫倒也不算急迫,因它也是匆忙开就的。宁池意手指轻敲腰间的玉佩,神情平静。
户部尚书常氏二小姐邀他去玉宁公主所开的四时宴。巍峨常府。
精巧闺房内,常亭月坐在妆台前叹了一口气,斜睨着身旁还在哭哭啼啼不肯梳妆的常语舟,有些无奈:“你到底去不去?”宁四公子近来雷厉风行处置了一批朝中佞臣,在上京更是名声大噪,已然有天子第一近臣的趋势。常亭月就是去衣料铺子都能听见闺秀们暗地里的窃窃和语议论。
自然了,从前满心觉得能成就和宁四公子姻缘的堂妹是听不得这话的。自打那桩口头婚约解除之后,这段时日常语舟始终以泪洗面,好不凄惨。常亭月虽在以前甚为不满常语舟的嚣张跋扈、不顾后果,但此情此景下还是不免有些同情。
也因此,她用掉了宁四公子曾承诺过的那个心愿,决心带常语舟去玉宁公主匆匆开就的四时宴上见一见宁四公子,也好彻底死心。但常语舟犹豫不决,一会觉得见了这摘不到的鲜桃是徒增烦恼,一会又暗恨宁四公子的无情,迟疑半日还未出发,逼得常语舟这种好性子的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见她这般问,常语舟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