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也是亲历过原本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远都大将军忽而叛逃出去自立为王的那一段日子的,那可真是称得上血流成河、人心惶惶的一段时间。“那时候,咱们的陛下刚登基不久,远都将军还领兵在外,突然被接连十二道圣旨召回,大将军回朝的时候甲衣上还淌着无边血迹,直接手持剑戟闯入了含元殿中。”
“不知道君臣二人是如何争吵的,最后闹得陛下大怒不止,直接废了远都大将军的职位,将他关在诏狱里。”
“所有人都以为远都大将军要完蛋了,没想到他还备着后手,他手下的将士连夜夜闯天牢将人救出,一路奔逃至当时还是蛮夷之地的巽离。”“靠着这一批效忠他的将士,远都大将军慢慢在巽离站稳脚跟并自立为王,数十年间不断发展,已然呈三足鼎立之势。”北地的北胡,中原的大周,南边的巽离,是本朝最为鼎盛的三个大国,周边依附的小国暂可忽略不计。
宁池意摩挲着瓷白茶盏,神色算不上好看。秋风卷起落叶,宁父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慢慢喝了口茶,有些怅然道:“所以,你应当能明白陛下为何会答应巽离王的联姻要求了。”宁池意平素在朝中行走,与越来越炙手可热的三皇子是至交好友,近来也颇受建德帝看重,是以巽离的国书送到的第一时间他就瞧见了。巽离国书表面说得客客气气,说是当年之事已过去太久,愿与大周结为秦晋之好,特遣唯一的继承人来大周联姻。
但许多朝臣不知道的是,巽离还要求大周将边境的五座城市割让给它,否则即刻列兵攻打。
虽然说边境的城市都是小城不足为惧,但今日可以蚕食一口,明日便能依着天堑再度吞下大周土地。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①
这样换来的安寝当真有用吗?
只是身在内阁,宁池意很清楚如今的国库空虚到了何等地步。早在北胡未暴露出野心之际,陛下就开了两次国库以供养当时过冬的将士,加之与北胡一战,粮草消耗,兵马调遣,国库的银子如水一般花了出去。如若不是春种时的税粮收了上来,三殿下与北胡的那一战恐怕还有的拖延。所以,当下答应巽离的要求,也是无可奈何之计。据宁池意观察,以及陛下身边那个肖福公公的提点来看,建德帝近来心情瞧着也甚为不快的样子。
陛下答应,只是因为无法拒绝吧。
宁池意沉默下来。
如若巽离能够见好就收,事情还不算坏到无可挽回之境地。但大周日后若要撕毁盟约,这就要看他们能不能掌控住那位巽离唯一的继承人了。宁池意轻敲石桌,若有所思。
听说,他叫宿嶷。
大
秋日的时光过得很快,一转眼,巽离王都的继承人宿嶷就来到了上京。上京主街上许多人慕名在此等候,茶楼中的包厢都占满了。待长长的队伍走到近前时,大家不由屏住呼吸,抬眼看向那个驾马驰骋的少年。
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似琉璃珠子般发光,异色瞳孔,搭配上他的锋锐眉眼,一袭红衣,堪称鲜衣怒马。
被这么多陌生人注视着,他也丝毫没有不自在,反而催动马腹,一声“驾”迅速穿过主街往皇城而去,身后大批人马也随着他疾速进入皇城。轻裘快马,恣意少年,跃入上京城,如鱼得水。许多人脑海中都冒出了这句话。
有人喃喃道:"巽离的这位继承人,还真是不容小觑啊。”端看周身气度,以及未到弱冠年岁就敢携使臣单刀赴会的行事,便可知此人不是凡辈。
也有人轻嗤一声:“你们都忘了这位是谁的儿子吗?”宿嶷可是赫赫有名的远都大将军之子,俗话说虎父无犬子,大将军唯一的继承人,自然不容小觑。
也就是时间过去太久,加之远都大将军的叛逃成了禁忌话题,只有一些老臣还依稀记得当年大将军的兵贵神速战无不胜,大家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所以,巽离王是真的要同我们大周联姻吗?“人群中有一道声音这般问。相较之前宿嶷未露面之时沸反盈天的反对声,现下大家反倒开始好奇起来,这位远赴千里而来的巽离继承人,是当真要在大周选一位妻子,共结两国之好吗?
宿嶷很快见到了建德帝。
含元殿内,大臣皆在,上首的帝王容色沉缓,只不痛不痒问候了几句,听他提起要自己挑选合心意的女子作为联姻对象也未发怒,而是淡淡道:“宿公子考虑好便是。”
因为宿嶷并未正式册封为巽离太子,是以大周这边的称呼也叫得简单。他们答应了就行。宿嶷接着又提出使臣队伍安置于鸿胪寺的要求,至于他自己,自然要留待时间去寻找合心意的妻子。这些要求都只是小事,已然被多年宿敌狠狠咬下一块肉的建德帝没再计较这些,一口应了下来。
零零杂杂事情商议完毕,宿嶷学着大周这边的礼仪施礼告退,总算勉强维持住了两国的平和。
一直神色不好的建德帝也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大臣们解决完这一日的头遭大事,开始回神处理朝中事务,一切都商讨结束后,日头已经到了正午,众人才散去。
宁池意走出殿外,缓缓吐出四个字:“来者不善。”身旁的谢春庭眼神望着皇城大门方向,神色慢慢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