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胡搅蛮缠
从含元殿离开,宁池意与谢春庭将要分别之际,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询问先前那个问题:“殿下考虑得怎么样了?”像是有几分讶异,谢春庭停下了脚步,眼里有些矫作的困惑:“宁四指的是?”
宁池意情绪没有波动,而是平和地叙述了之前的问题:“殿下之前说,会考虑和三皇子妃的和离之事。”
谢春庭闻言淡淡一笑,转过头不再看他,眼神落在皇城随处可见的侍卫列队,若无其事道:“宁四原来是问这个事啊。”他的神色流转,带了点推心置腹的意味,慢吞吞道:“本殿想了想,吾与奚叶的婚事乃是父皇赐下的,而今外忧内患,实在不必拿此等事情来惊扰父皇,且奚叶在上京颇具盛名,并无错处,陡然和离对大业恐怕也有妨碍……接下去自是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宁池意听在耳朵里,那些话很快随风散去,他的神情慢慢趋于空白。
果然。
他将指尖笼在衣袖里,如此想道。
殿下果然舍不得。
虽然不明白最初归京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那个时候的殿下的确对奚叶好感极其低迷,所以他也敏锐地察觉了那是唯一的机会。唯一兵不血刃,平和解除这桩婚约的机会。但殿下的血肉好似又长了出来,殿下仍然耻于承认对奚叶的感觉,只是他现下应该已经明晰了内心,即便没有,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殿下不会轻易放手的。
宁池意在脑海里淡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以免自己还抱着天真的幻想。这一计,他输了。
不过输赢是常事,早知这桩婚约十分难解,宁池意不过是抱着可以尝试的想法一试,如今败了,他还是含了点从容的笑意,乌发在身后飘落,声音温润:“如此,那是某僭越了。”
臣子怀抱着为君上着想的心劝谏,如何能算得上僭越呢?况且宁四本就是他的好友,谢春庭回过头,拍了下他的肩膀,露出个微笑来:“无妨,本殿知晓宁四不过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
在宁池意看不见的侧面,谢春庭的笑容慢慢变得冷峭。担心他会禁锢住奚叶独享吗?
担心和离不成,他宁四无法光明正大拥有她吗?他竞然都未发觉,原来光风霁月的宁学士,竞然对他的妻子怀着那样的龌龊之心,以至于要辗转反侧小心翼翼拱火他和离。他才不会让宁四如愿。
两人平平静静地散开。
谢春庭离开皇城,稍加思索便决定回三皇子府一趟。他对奚叶的感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那段成婚的日子里他们又究竟是如何相处的,他一定要弄清楚。
和从前不同,这一天,奚叶既没有下棋,也没有作画,更没有垂钓。逗弄了宿嶷一番,其实她的脑子有些空空的,什么也懒得想。谢春庭,宁池意,宿嶷……她咀嚼着这些名字,将书页从眼前移开,仰头看着天高云淡,云朵在高高的天际游弋,而她飘在小舟上,平躺着望天,云与水俱东。
周围是粉白荷花,碧绿荷叶,一丛丛,一簇簇,拂过她的宽大衣袖,也微微扫过她的颊侧。露水尚未蒸腾干净,还在深绿的荷叶中心打转。虽是秋天,但因为夫君早已恢复了尊贵身份,连带着李贵妃身死的旧事渐渐也在解禁,这一池枯荷日夜被引来的温泉灌溉,从初夏盛放到了孟秋。端是十分柔丽。
奚叶半支着头,神态有些散漫,手指随意拂过一蓬荷叶,被力道压着,荷叶顺势倾倒下来,里头的清润露水也如珍珠般滚落下来,落进美人嫣粉唇瓣中。奚叶饮下一荷沁凉清水,方觉心中的焦躁郁闷褪去一些。其实说实话,对这前世的三个人,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他们去死。只是五行之力修炼至今,仍然要视天命与时机伺机而动,让她觉得有些烦心。不过都已经到了现在,便再耐心等一等吧。秋日微风吹拂起她的发丝,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①奚叶将书册盖在脸上,天色光阴中小舟悠悠,睡去。谢春庭坐在亭子里,眼神落在莲塘中心的一蓬小舟上,微微抿唇。他本来是想直接找奚叶的,但进了门才发现她在采荷泛舟,一时之间竞不想打扰,只待在这亭中静静看着她。
如同在外忙碌的夫君归家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自己的妻子。他,从前便是这样的爱她吗?
谢春庭缓缓抚上心口,神情有几分迟疑。
他的心心脏好像跳得很快。
夜色淹没过上京,谢春庭再度踏足棠梨院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奚叶沐浴完毕,正支着下颌随意画着什么,谢春庭的眼神落在绢纸上那朵清丽的芙渠上,如有神至,忽地回想起摆在琅无院画筒中被珍而重之存放起来的那两幅画。
一幅芙渠图,一幅牡丹夜游图。
当时他还在讶异这画从何而来,如今来看竞是不必问了。他的心脏似被人攥紧,泛着疑惑、酸涩、不解………他们曾经那么好,又为何会走到今日这种陌路。室内烛火跳动,奚叶若有所感,抬眼看过来,见是他,她乌玉般的瞳孔不闪不避,轻轻一笑:“殿下是来寻臣妾的吗?”谢春庭垂下眼,慢慢往前迈了几步,走到她近前,声音很轻地发问:“你曾经说我们是一对怨偶,这话是真的吗?”咦?
奚叶心下一顿,按理来说这是早已被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