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纵跨一千七百余里抵达咸阳之日,扶苏终于率领八百兵马跨越七百余里抵达了浑怀障附近。
扶苏走的很慢。
但出发时扶苏身后的八百兵马步骑混编,待扶苏抵达浑怀障时,扶苏身后已经变成了八百骑士——虽然申屠嘉等大半将士只是能骑马却远远达不到秦军骑士的作战要求,但至少看起来是八百骑士了。
得知扶苏抵至,苏角早早的就守在营门口,待其望见扶苏后更是亲率都尉、家兵出营一里,拱手高呼:“裨将军角,拜见监军!”
扶苏循声眺望,便望见了一名身高八尺二寸(189.4)、膀大腰圆的壮士,正好似一头人立而起的重装披甲棕熊般对着扶苏拱手。
待扶苏离得近了,更见这头棕熊、哦不,这名壮士的左脸有着一道余痕未去的剑疤,右臂处也有一条戟痕向衣袖深处延伸而去,在那甲胄衣裳的覆盖下,还不知掩盖着多少伤痕!
察觉到扶苏目光落处,苏角随意的说:“常年厮杀,难免落些伤疤。”
“有碍观瞻,倒是让监军见笑了。”
蒙恬的副将之位是承父祖功劳得赐,所以蒙恬不需要顶在前线厮杀,身上自然没多少伤痕。
但苏角只是个农家子,他不得不冲在最前线、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才能用一颗又一颗人头堆砌出裨将军之位!
扶苏拱手一礼,诚恳的说:“此伤疤耶?此荣耀也!”
“苏将军为大秦南征北战、浴血杀敌,孤,理应拜谢将军!”
苏角咧嘴一笑,不置可否。
讲屁话没有用,干人事才是硬道理。
据苏角的了解,这位公子入军之后可没少闹幺蛾子。
没有接这个话茬,苏角沉声道:“今监军抵至,想来是为监察我部。”
“我部五万兵马皆囤于此,挟徭役三万修筑浑怀障。”
“依将军令,我部亦分为十旅,每日九旅筑城一旅作训,监军可要亲往观之?”
扶苏不答反问:“浑怀障可已能用否?”
苏角当即回答:“浑怀障四面城墙已经筑成,现下正在挖掘护城沟渠,城内房舍、粮仓、武库等皆尚未修筑。”
扶苏再问:“此地距离最近的长城有多远?”
苏角解释道:“我部修筑边防城池皆是遵将军令,先修筑御敌障城,再依托障城修筑长城互相勾连,同时修筑探敌障燧和沿途巡亭。”
“距浑怀障最近的两座障城分别为南之富平(今吴忠市)和北之高阙,据末将所知,这三障之间尚未筑成长城。”
扶苏目露了然:“如此说来,九原郡西北方尚未筑成长城之阙,仅剩八百余里?”
苏角点头道:“据末将所知,正是如此!”
接连回答了几个问题后,苏角愈发觉得莫名其妙,直言发问:“监军此来是欲要监察我部筑城进程乎?”
扶苏轻轻摇头:“是,也不是。”
迎着苏角不解的目光,扶苏坦诚的说:“十一月二十五日,八万胡贼现于高阙之北。”
“蒙将军以为匈奴胡贼即将由高阙发重兵攻秦,孤却以为此乃诱敌之策,敌主力必由西北来。”
“孤此次往浑怀障,便是假借监察浑怀障为由,亲至浑怀障观察是否有敌情。”
“若是果真有敌情,孤身为监军有权直接书信陛下求援,孤另可书信驻扎于狄道的李将军,请李将军速速发兵来援,更能保西北边疆稳固。”
苏角听的一愣一愣的。
身为监军却公然质疑将军制定的战略,更是假借监察之名离开主力部队,还要以个人身份请边关将领发兵。
公子您真刑!
您可真是太刑了!
这么刑的事儿,是声名赫赫的公子扶苏能干得出来的?
但把这么刑的事儿毫不遮掩的诉之于口,还真是公子扶苏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可是本将不想听这么刑的事儿!本将的小身板扛不住啊!
苏角压低声音肃声道:“公子方才什么都没说,苏某方才什么都没听见。”
“苏某会加派三倍斥候外探敌情,并暂缓操练、筑城,令所有徭役抢先修筑城防、挖掘护城河,令半数将士轮换休息、养精蓄锐。”
“也还请公子继续监察浑怀障,以免苏某难做。”
当扶苏和蒙恬对战争局势的判断出现矛盾,苏角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蒙恬。
但,万一呢?
万一扶苏蒙对了呢?
就算扶苏没蒙对,没有宗族、没有靠山的苏角也不敢得罪扶苏,必须要对扶苏的判断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而这,对于扶苏而言已经足够了。
扶苏当即拱手一礼:“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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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浑怀障西北方向一百二十里。
已经颇显苍老的头曼单于跨骑大马,立足于一座小山坡上,目光凝望着黄河对岸那广袤的草场和正在挖掘沟渠、修筑长城的徭役,不自觉攥紧了缰绳,声音冷冽:“他们不止抢走了长生天赐予我们的草场,更还在践踏长生天的珍宝!”
左手摸向自己缺了一角的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