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外熙熙攘攘,无数冤魂汇聚,像一滩浑水,朝着城门缓缓挪动。
刘宏使用法术遮掩身形,隐藏在冤魂之中,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兴许是由于此城状况特殊,这些冤魂并不像凡间传闻中那般浑浑噩噩,刘宏附近那六位冤魂,见行进速度缓慢,甚至低声交谈了起来。
率先开口那冤魂名为赵二。
赵二身上是破旧的粗布麻衣,面如菜色,很像是刘宏刚到这个世界时,遇到的那些流民。
不过刘宏在交谈中得知,赵二并非流民,而是编户齐民。
之所以饿成这副模样,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他一人要养一大家子人。
一旁的王元闻言,不由得好奇道:“你是饿死鬼?”
王元与赵二不同,此人细皮嫩肉,着深衣、束韦带,一看就是个儒生。
若是在凡间,这两人很难搭得上话。
但如今大家都是一缕冤魂,出口便是鬼话,交谈起来倒是没有半点阻碍。
“不是。”赵二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家中虽不富裕,但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他自幼便比常人聪慧,种起地来也比同村人厉害些。
几年前那场变故席卷天下,但赵家村地处偏远又人丁稀少,反倒是躲过一劫。
又没了啬夫征收苛捐杂税,日子反而比早年好过些。
只是好景不长,赵家村遭遇大旱,就连村中的溪流都干涸了,地里什么也种不出来。
赵二机敏过人,便被族老们推举出去寻找水源。
“我走了不知道多远,忽然看到一条十数丈宽的大河,正要畅饮一番。
不曾想对岸有人投河,将我吓了一跳,脚一滑,便摔了下去。”说到这儿,赵二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本是通水性的,只是那时又渴又饿,手脚根本使不上力气,竞被活活淹死了。
没了他的照拂,也不知家中的老母与妻儿是否还活着。
不过他都成了一缕冤魂,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罢,他看向王元:“你应当识字吧?前面这座城池是传闻中的“枉死城’么?”
王元面色古怪地看了赵二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解释道:“那城门上写着“白帝城’,应当不是枉死城”
他这样说着,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毕竟谁也没有真正见识过阴曹地府,他知道的也是从古籍中看来的。
“原来如此。”赵二点了点头,又看向王元:“我刚才看你面色不对,你难道也是溺死的?”他想来信息,王元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他看了个清晰。
“这..算溺死的吧。”王元顿了顿,换作生前,他定然是要隐瞒的。
但又想到自己死都死了,哪还用管那么多,便开口道:“我是投河溺死的。”
他自幼苦读圣贤之书,心怀匡扶天下之志
只是苦于无人举荐,只能偏居一隅,将心中的抱负压下。
原以为此生再无实现抱负的机会,直到半年前,出了一个名为王莽的反贼。
那反贼凭借数千贼军起家,在极短时间内横扫数个郡县。
王元觉得是个机会,便散尽家财,意图招兵买马,为国尽忠。
只是他也不算富裕,花光了所有积蓄,也仅仅招到了数十个流民。
不过王元丝毫不惧,昔年巨鹿之战,项羽一介武夫,便能以五万楚军,胜过四十万秦军。
他饱读圣贤书,如何会比那项羽差?
以数十大军,胜过那千余反贼有何不可?
“谁知那群蠢物,拿了我的钱财便跑了!”说到这儿,王元不由得咬牙切齿:“我见那叛军来袭,自知不是对手,便想着走为上计。”
“不曾想那些叛军紧追不舍,我不愿落入他们手中,便投河自尽了。”
不谈其他冤魂诧异的神情,赵二听完王元的故事后,不由得再次打量了对方几眼。
他当时被吓得失足落水,也没看清对方长相。
如今被对方一说,才忽然反应过来:“你便是对岸那个投河之人?”
“没错。”王元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他那会儿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哪还有闲心管附近有没有人喝水?
赵二愣了片刻,忽然挥舞着拳头,朝着王元砸去。
王元挨了一拳,也没有示弱,同样还了两脚,双方便旁若无人地扭打起来。
刘宏瞧着打得火热的两道冤魂,想着要不要拉个架,便听到另一个冤魂开口问道:“为何没人问我是怎么死的?”
这冤魂与前两个的迷茫不同,他挺着腰板,神色颇为自傲。
刘宏瞧了一眼,只觉这副姿态莫名眼熟,便问道:“敢问先生是如何去世的?”
“叫我李石就行。”李石昂首挺胸,说道:“我是追随王莽将军攻打长安时,不慎被落石滚木砸碎了身子死的。”
“王莽将军?”刘宏顿时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李石这副模样有些眼熟,原来是之前在华阴县时看到过赵灵手下的士卒,与其他百姓确实不同,也不知她是怎么培养的,这些士卒有一种其他百姓没有的生气。
不过赵灵都打到长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