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宾客陆续离去。
周胜迎来了一段平静的时光,每日深居简出,调素琴,阅金经,体悟大道,调养生息,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整整两个月,他都在与诅咒展开拉锯战,以自身的不断蜕变,对冲堕不朽咒的修为斩落。
“开!”
这一日,某座巨殿中,又一次传出了周胜低沉的嘶吼。
他在全力焚烧血气,身体变得如同灼热的火炉,释放无量神能。与此同时,其元神亦于体内释放出璀璨的光明,驱散诸邪,照亮十方净土。
在他的人体内天地中,电闪雷鸣,一场场风暴在肆虐。
一个个小人,带着与周胜相同的面孔,挥动拳光,咆哮着迎上那些斩落的刀芒,死战不退。
这些小人是周胜精气神的显化,承载了周胜的意志。纵使在与蝌蚪符文血拼时接二连三地殒落,它们也没有丝毫服输的意思……
半日后,周胜踉跄着步伐,从宫殿中走出。此时的他满眼血丝,披头散发,浑身伤口狰狞,裸露着断骨,鲜血淋漓。
“呼——”周胜长出一口浊气,脸上写满了疲惫。
这一次,诅咒以数倍的强度发作。
抵抗过程艰难无比,纵然拼尽全力,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跌落了一个境界。
但至少他撑过去了,命还在。
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天生我材必有用,修为散去还复来。
“给你。”
见到周胜平安出来,等候在殿外的若水顿时露出笑意,说话的同时,便伸出纤纤玉指,将一颗丹药塞入周胜口中,旋即引后者前往另一座宫殿进行药浴。
这段日子以来,若水并未离去,而是常伴在周胜左右。
“红袖添香,佳人相伴,看来我这中咒之后的日子,过得比中咒前还要美妙!”
浸泡在药鼎中,周胜一边运功汲取疗伤物质,一边咧着嘴,笑道:“此番若是不死,我定要多中些诅咒,让小虚子你永远陪伴在侧,侍奉左右。”
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劫,周胜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很乐观,还有心情说笑。
“还是早点死了好,省得你在这里嘴贫。”若水并不生气,只是悠悠地回了一句,便继续手上捣药的动作。
长长的睫毛,清澈的眼眸,若水的面色平静而认真,那副专心的样子,即使不开口,依然引入心动。
周胜微微愣神了一下,便收回了目光,心中产生了一股隐忧。
就在刚刚,与堕不朽咒抗争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元神突然传来预警,让他偶然间看到了未来的一角。
那是铺天盖地的血,从堤坝的方向涌来,席卷界海这一端,将异域、原始古界,乃至仙域全部葬灭。
画面一转,一个面孔与周胜别无二致,但浑身散发着邪异气息的不灭生灵,高高地端坐在黑暗天庭中,目光冷漠,迎接一个又一个渡海强者的朝拜。
……
单从画面来看,未来或许不是很美好。
周胜却并未因此而丧气。
几角破碎的画面,说明不了什么,他未必就要变成苍帝那般的人物。
倘若相信命运,那修士的争渡便没了意义,周胜这样的人不会信命,他只相信自己的铁拳。
但是周胜也因此警醒。
随着他的强大,也许整条岁月长河都要改道,未来的种种都要改变,诸天万界都会因此倾覆也说不定。
所谓的情报优势、先知先觉,会变得越来越不可靠,因为他的穿越本身,从一开始就挑动了滔天因果。
他想到了这个时代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意识到像这般平静的生活,不会太久了。
界战在即,纪元将终。
有些人会在残酷的清算中崛起,同样也会有人在战争中殒落,到时候昔日的故人还能剩下几位,都很难说。
倘若其中一些人真的彻底死去,神形俱灭,那便很难挽回。
除非他有朝一日立身仙道尽头,能够映照诸天,否则千百年后,即便岁月中出现了一朵相似的花,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这种事,很无奈,几乎是每一位强者崛起的过程中,都不可避免会遭遇的曲折。
强如铜棺之主也不能免俗。
在诸天万域、亿万时空诞生之前的某个时代中,少年时期的铜棺之主也在经历生离死别,见证一个个亲朋故旧的伤逝,直至孤身上路。
这些人是真的死去了,即便有朝一日铜棺之主再现了所有,终究也不同了。
同样的人,不同的心境。
试想,当一个人独自跋涉了千百万年,在一个又一个纪元中争渡,历尽沧桑,再回首时,故人们依旧定格在过去。
那些欢声笑语,那些离愁伤感,都属于过去的那个自己,而此刻的这个立身绝巅的身影,更像是一个孤独的看客。
哪怕复现了所有,终究也更像是一种回忆,如同从电影里将昔日旧景截取出来,生硬地塞进现实世界。
周胜好像懂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有些事,唯有亲身经历方能体会。以己度人,他开始理解铜棺之主因何而病,为何要祭掉自己,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