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个本分的洛阳布商,只因被诬告隐匿财产,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如狼似虎的缗官拖走,家宅瞬间查封,妻女绝望的哭嚎声撕裂了长安的长街。】
【那日回到宫中,正撞见父皇为河南郡上缴的巨额盐铁税抚掌大笑。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我竟鬼使神差地开口:“父皇,桑大夫之法,是否……过于苛峻?儿臣听闻市井间,百姓买把寻常锄头都需典当家产,啃食树皮了……”】
【话音未落,宣室殿内霎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父亲他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皮肤:“商贾囤积居奇,吸食民脂民膏!匈奴虽败退漠北,然豺狼之心不死!没有源源不断的钱粮支撑,难道要朕用所谓的仁德去阻挡匈奴的铁骑吗?”】【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我僵立原地,第一次感受到未央宫再暖的地龙,也驱不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厌恶,他还爱我吗?】
【没有了舅舅和表哥的支持……他对我的爱,也犹如过眼云烟了吗?】
【那一刻,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闪过:父皇的眼神,竟与史书上描绘的那个名字一一千古一帝赢政,隐隐重合。原来所有千古一帝,都是利剑,都锋芒毕露,锋芒所向,万物皆斩。】
【原来,仁政与霸道,终究无法共存。】
【但是,我还是想要为父亲做点什么。】
视角,依旧牢牢汇聚在刘据对父亲汉武帝的描写当中。
只是,这其中刘据口吻之中,把刘彻比作是赢政,就让大秦咸阳的赢政,有些意外了。
“好像……林啸老师的课堂,经常把寡人和这家伙联系在一起……”
“现在看他的举动……貌似,的确有些真人的影子。”
“所以·……”
始皇略有些感慨的看向扶苏:“这个太子的结局,可能也像是扶苏你之前的结局吗?明明很爱这个儿子,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然后,我们在你们心头之中的形象,很难沟通?”
始皇似乎再次得到教训和启发。
“父皇,儿臣感觉,还是有点像吧。”
扶苏点头,莫名的,他好像与刘据共情了,都是摊上了雄才大略的父亲,小时候都被很溺爱。【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处理东宫事务了。看见百姓因为赋税太重卖儿鬻女,我就偷偷开仓放粮;看见酷吏张汤用酷刑逼供,我就找机会为犯人平反。娘总劝我:“据儿,别跟你父皇犟,他是天子。”】【我没有回答,只是想为父皇折腾的江山,折腾的百姓,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二十岁,我娶了史良娣。她温柔贤淑,会陪我看《尚书》,也会听我讲民间的事。】
【结婚了,成家立业了,似乎,我也觉得长大了,开始质疑父皇了,甚至顶撞过父皇,说不该再打大宛,士卒们在沙漠里渴死的,比战死的还多。】
【可他只是冷笑,眼里透露的,似乎你在教我做事?】
【从那以后,爹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以前是溺爱,后来是严苛,现在却带着股子说不清的冷漠。】
【那几年,长安城里的监狱越来越满。】
【张汤、主父偃、江充……这些名字像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看见过被剥了皮的酷吏,看见过抱着孩子哭的囚徒家眷,看见娘的弟弟,我的小舅舅卫广,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削了爵,吓得躲在乡下不敢进城。】
【娘的鬓角开始有白发了,她总摸着我的脸说:“据儿,别跟你父皇顶嘴。”】
【可她转身的时候,衣袖擦过眼角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太初年间,我代父皇巡幸关东。】
【齐鲁大地,本应是桑麻遍野,却只见无数田亩抛荒。】
【水渠旁,一个老农匍匐于地,捧起浑浊的泥水,浑浊的泪滴落其中:“殿下……都去挖矿、运盐铁、服徭役了……地,没人种啊……”】
【他枯槁的手指向远处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均输平准车队,满载着稻米,碾过荒草丛生的田埂,直向西北征伐大宛的军营而去。】
【车轮的吱呀声,像碾在帝国疲惫的脊梁上。】
【我带回的奏疏里详陈民间凋敝,力劝暂停边衅、与民休息。父皇只看了一半便掷于案下,目光如刀锋刮过我的脸:“太子在博望苑招揽的,尽是些腐儒!朕的江山,岂容苟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去病之言,尔竞忘乎!”】
【“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一一表兄霍去病当年豪气干云的誓言,如今竟成了父皇无穷征伐的铁律,也成了勒紧万民脖颈的绞索。】
【太初二年,李广利远征大宛,三十万民夫死在玉门关外,只为几匹汗血马。我在宣室殿外跪了三个时辰,换来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我偷偷用太子印绶释放三百名被诬告的流民,却被江充写成结党营私。父亲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叛徒。】
【恍然间,我成了帝国的修补匠,可父皇的霸道,早已让大汉千疮百孔。】
【我站在宣室殿外,望着未央宫层层叠叠的巍峨宫阙,我恍然发现父皇就是秦始皇。】
【盐铁专营像铜钱长城